山歌飘来似水清

图/文/秋水长天

    每当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诗歌时，就总爱想起那像晨雾般缠绕于山间的山歌，那些山歌比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动人得多了。二十多年了，那些山歌依然清晰地在耳际响起……

    十五岁以前，我还住在那个僻远的山村里，每天与同伴们一起，早晨上学前，上山打一捆柴，下午放学后，又是上山打一捆柴，有时也割草或打猪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山为伴，与水为友。那个时候，最为惬意的事情是喜欢听哥哥姐姐们唱起动听的山歌：

    愁啊伴

    这愁多来怎么办

    一来是愁人老去

    二来担心我同良（同良：侗语“心上人”之意）

    ......

    难得难得真难得

    难得朝夕的桃李

    难得今年正当好

    难得此际得相逢

    ……

    黄昏来临，劳动完后，换上新装，成群结队，笑声伴着轻快的步履以及鲜活的心情，满山满岭，清脆动人的情歌便开始此起彼伏。既是求偶方式，也是放松身体和神经的消遣，如明艳的晚霞映照着色彩纯粹的山岭，又似倦鸟呼朋引伴以归巢的啁鸣，或轻松柔曼，或宛转深情，在暮色之中增添了山的灵动，有时又是伴着月色，伴着溪涧的清音，生趣盎然。

    来到都市里后，无数次想起那些山歌，无数次想回到那个小山村去再听听那如天籁般的歌声，去年偶有一次回去，是深秋。

    那天天气很美，天高云淡，一路山光水色，却又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味道，一路上都在寻找曾经的熟悉，却又不敢言语，只是不知路边的那些花草还能认出那个曾经的面容没有。回到老家时，深蓝的天边开始现出霞彩，山在夕阳的映衬下还是那么的宁宁静静，和蔼可人。突然间，好像缺少了什么。哦，是山歌！是没有了那似水般清净灵秀的山歌！

    我问三婶，怎么没人唱山歌了。她说，孩子啊，这年头哪个还来唱山歌啊？年轻人还没长硬骨头就都跑沿海打工去了，钱才能撑饱肚子啊。

    呜！沿海城市偷走了我的山歌，钱偷走了我的山歌！

    晚上，月亮依然是那个月亮，依然如碎银般洒在苍茫的崇山峻岭之中。此月曾经醉了山歌，想必它今夜也会有“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的遗憾吧。那夜，我静静地躺在床头，静静地任皎皎之月抚过我的周身，包括思想的深处，也静静地咀嚼着那没有山歌送我入梦夜晚……

    回来后，我一直在想：我的山歌没有了，带着我走过十多年的我的山歌没有了。心里甚觉落寞。但突然在某一天，好像又觉得我的山歌又还隐约储存在某一个角落中。对！那是心灵的最底处，其实那些山歌早已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了，只要我在某个时候轻轻拨动那个丝弦，又会响起如水般纯净的清音，你听：

    山山岭岭青又青

    风风雨雨又几分

    年年岁岁春光好

    不见姣来我心惊（姣：侗语“美丽的姑娘”之意）

    ……

    人生短短甚伤神

    你心如水牵我魂

    匆匆忙忙今又过

    只想牵手过今生

    ……

    桃园结义本是好

    兄弟情谊甚为高

    你我梁祝亲相爱

    凰在山头凤来朝

    ……

    恩恩爱爱同到老

    你情我意度良宵

    一生一世同枕过

    阴间同过奈何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