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草莓

文/秋水长天

    整天忙乎乎地上班，一到周末却还会顿生无聊。朋友常说我命里犯贱，我倒还觉得这种说法挺贴切的。

    周六晚上看足球赛转播，想看到哪时候就哪时候，反正第二天不上班，用不着早早起床。上个周末是西方的什么节，没有球赛转播，我倒没辙了，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只有抱着刚买来的几本书，靠于床头静静地咀嚼，快慰之中不觉已是深夜。

    天刚亮，我就醒了，我心头想：真是命贱！这该死的生物钟！于是又翻开了书。看到了狄金森的《篱笆那边》：

Over the fence——

Strawberries——grow——

Over the fence——

I could climb——if I tried, I know——

Berries are nice!

But——if I stained my Apron——

God would certainly scold!

Oh, dear——I guess if He were a Boy——

He’ d——climb——if He could!

译：

在篱笆那边——

草莓——生长——

在篱笆那边——

我可以爬过去——一定可以——

草莓很甜！

但是——如果我弄脏了我的围裙——

上帝会骂我的！

噢，我猜假如上帝是一个男孩——

他一定会爬过去的！

    我突然想到，现在真的是草莓成熟的时候了，“草莓很甜”！特别是那种带着泥土气味的草莓！我不是上帝，但我是男孩，不！是没有围裙的男人！所以，我一定要爬出我的“篱笆”，去郊外寻找草莓的味道。

    拉开窗帘，打开窗，闻到了清晨里阳光的味道，它们早已清凉清凉地挂在了楼下那婆娑摇曳的柳梢头，带着薄薄的雾气。

    丢下书，洗漱，租车，驶向那春色撩人的郊外。

    我沿途搜寻着草莓的踪迹，就像找寻一下远逝已久的清梦。突然瞧见：远处，一个小男孩坐在田坎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塑胶篮子，他面前的田里，正是满田的草莓！

    我兴奋地将车停在了路边，快步走近那小孩，小孩说：“这田里全是生的了，熟的今早上都被大人摘去集市上卖去了，刚走。”于是我问他：“近处还有草莓吗？”他说：“有，多得很，不过还要翻过那个山口。山那边有条小河，小河两边的田里都是草莓。”我又兴奋，又开车沿那条小小的山路而去。

    小孩子真不骗人，那小河两边的田里确实全种满了草莓，而且正在阳光下惹眼动人！那时，我却没了立刻采摘的冲动，而是坐在小河边上，深深地闻听来自土地的气息和声音。那是一种多么熟悉的过去啊！那种或暗红或朱赤或青绿或浅黄的色彩，在阳光下舞蹈着；那种微风拂过的声音，正在春色的脉搏里踏响。直逼人的脏腑，就像是一场遥远的相遇！

    我与老农们攀谈了起来，他们对于我独自开车而去甚感惊讶。他们说：“你不像生意人，你是当官的吧？”我笑了，说：“我确实不是生意人，但也不是当官的。你们想，要是当官的还会跑来这里找草莓？”他们也笑了。他们觉得我这人还不太生，于是说：“你尽管吃，尽管摘，不收你的钱。”我连连摆手，因为我虽也想占个便宜，也能体会到他们是真心，但我更能体会他们的收成和日子，因为那就是我的昨天啊。

    我与他们说：“我先到周围转转，等会儿再来摘些回去。”有位老大爷说：“你这人挺好玩的，我陪你。”我求之不得，与他边聊边走，直至天色将暮，炊烟渐起。

    那潺潺小河，那声声鸡欢，那道道田坎，那层层绿意，那阵阵风过，那片片喜悦、沉思与怀想……

    在那老大爷在与我一起游走之际，他叫人帮我摘了七八斤的草莓，并且执意不要我的钱，最后我说：“我下星期还要来的，你不收我的钱我就不好意思来了。”于是，他收了，满面愧色。离开时，我递了一包烟给他，因为在与我闲逛的时候，他总说我的烟的味道很好。

    回到学校，我将十多颗置于案头，好让自己在深夜时又能闻到那种独特的清香，必要时还能呷上一两颗。其余的就全送给了我的学生们，他们快乐得就像那些在他们手里跳动的草莓一样，而且满教室都荡漾着草莓的气息。

    这个周末我还要去，一定。

    上帝也许不会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