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湖一日

老家的几位朋友来贵阳度暑假，无处可去，于是大伙儿决定去红枫湖。红枫湖位于贵阳西郊清镇县境内，路途不远，去来方便，再说十多年前我就到过的，感觉还不错。

实际上，十多年前的我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什么也不懂，觉得去哪里都好，因为那时的感觉是只要能出去玩就是好事。时至今日，对那里我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包括路从哪里走也难再辨识。于是只有在出发前问了一个同事——老家就是清镇的Y。到了红枫湖后，感觉景点没有多大的区别，好像只是各地的色彩似乎要鲜艳了一点，湖里的船只要多了一些，还有就是多了很多的摩托艇和游人，水不再像以前那么清亮，比较浑浊。当然了，来玩的我也是发生了变化的，那时是中学生，而现在却是已过而立之年，心情当然也迥然相异了。

到了那里，心情自然比上班时开阔了不少，看到如鳞的湖面一眼而难着边际，偶尔在蒙胧的远处水中隐约耸立起那么一座小岛；还有荡舟于湖中,心情随船的摇动而荡漾开来，眼神随天上的云朵而变幻着它的色彩；再说身边的儿子一会儿又逗你来个玩笑，来一两个惊呼等等，都让人不禁心空明丽，情荡神驰。我想，这些年来，我是很少能到外面来这样游荡的，工作忙心也忙，日子紧心也紧，无时无刻不是在为家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和计算，几乎完全告别了以前那个善于神游或者说是野游的自己了。此时想想，又是多么的划不来，现实中自己的生活状态是多么的扼杀人的本性啊！于是，我静静地躺卧于铺在船的窗沿边的床上，闭目而神思，体会水波轻拍船沿的节奏，注目天上云霞的游移，企盼带着潮润的时不时拂面而至的湖风……那时心里突然想起了曾巩的《西楼》：海浪如云去却回，北风吹起数声雷；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虽然此时没有如云之海浪，没有北风，没有数声雷，也不是到朱楼之上，但是如是要是真是那样，也许我也会像诗中所言的图景那样从容而豪迈的，因为很多事经那么久来的淘洗，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胆怯、顾忌而敏感的小小少年了，转而已进入了中年的沉着和冷峻，无需大喜大悲，也无需大慈大仁，更无需大惊大怪，明白了世事之中，犹如一种无以言明的轮回，人只不过是其中某种微不足道的符号罢。

这里断然是没有无人的野渡的，有的只是按你既定的游览目标一个又一个景点地玩过去，说是玩，其实任何一个供人游玩的景点都会是一个供你消费的驿站，什么民俗民风的，什么宗教推算的，什么现代科技的，无一不是烧钱的窑子，这就是旅游地带的共性，所以我只待到船中，概不上岸。后来傍晚时分，到了那风土谷时，儿子说是要去看演唱会，我才答应陪他去看看。风土谷的那个戏台还没有变，只是演出台的背景换了装饰。那晚是一来自于我们家乡的民族演出团来出演，他们把我们那边特有的民族歌舞演绎得确实不错，儿子以前没见过，所以兴致勃然，而对于我，小时就经常玩那些在那时根本不懂是不是艺术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兴奋了，只是从那些年轻的老乡们身上，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而更能引起我兴趣的是对面的那个很有现代风味的台子，那个台子上写着“贵州原创音乐疯狂演出晚会”的牌子，一问才知昨晚已演出结束了，不禁深感失望。记得大学时，我们也是在一个夏季的晚上来到这个地方，那次来时就已天黑，不游湖而只参加原创音乐演出，由阿廖、阿平作曲，我写词的《老师老师，请你休息吧》这首歌也是在这个台子上被别人唱着，台下欢声雷动，而且还得了奖。而五年前的一场车祸，把阿平送到了那个遥遥没有归期的世界；阿廖为了延缓自己的音乐梦想，大年毕业时就主动报名援藏，因为那时通讯不发达，他去了之后就杳无消息……而现在只有我，还再来到这里，还到这里抚摸那里我们曾站过的台子，曾走过的这块土地！

晚上十点过钟，演出结束了，儿子看着莫名惆怅的我说：“爸爸，我们回去不？”我那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要回去的，又要回到那我为之而匍伏了多年的那个家。因为我们的车停到了湖的那边，所以还要坐几十分钟的船过湖。而别人，有的是就到那里住宿，有的早已把车开到湖这边来了，可以直接开车就离开。于是我们又叫船入湖中，那时湖中不再热闹，只看到远远的缥缈的远处，水天各一月，随刚升腾起来的水雾而明暗，随水波的晃荡而婀娜，就再也没有其它多余的灯盏，万籁此俱寂，惟闻移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