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尹后庆《见证变革》一书有感

去年12月3日，2012年度PISA测试的结果在全球同步公布，上海在数学、阅读、科学三个领域再次蝉联全球第一，引发了世界各国对上海基础教育的热议。连续两次测试都是全球第一，排除了测试的偶然性，也让众多平时不满基础教育的人深感困惑。人们自然要问：为什么会是上海，上海基础教育成功的原因是什么？上海市教委巡视员、主管全市基础教育工作的尹后庆先生在同月推出的《见证变革——站在上海基础教育转折点上》一书，或许能告诉我们其中的答案。

尹后庆先生在上海的教育行政管理岗位上工作了30多年，经历了上海基础教育的“一期课改”和“二期课改”，最近的十多年更是亲自主持上海基础教育的课程教学改革工作。《见证变革》一书，汇集了他30多年来在改进教育管理、促进教育均衡、推进教育转型、深化课程改革、聚焦学校变革、谋划教育未来等方面所做的探索和实践。

一、转型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转型发展，是当今经济、社会建设等领域的一个热词。产业的更新换代和能级提升，从政府包揽到社区自治的模式变革，都是转型发展的具体体现。上海的基础教育也是如此，持续不断地行走在转型的征途中，保持与社会经济发展相适应的态势。

教育行政，从管理向服务转型。从“全能型的政府”回归到“有限责任政府”，是政府职能转变的基本方向，上海的基础教育同样也在向这个方向转向。以管、办、评分离机制建设为重点，努力形成“政府宏观管理、学校自主办学、中介优质服务”的教育发展新格局。教育行政切实履行公共教育服务的智能，学校积极探索章程统领下的现代学校制度建设，同时采用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将薄弱学校的托底工作、教育评价等一系列专业性的教育工作，交由相关的专业机构来实施。教育行政的转型，激活了学校的办学活力以及专业机构参与教育事业的积极性，推动了家校合作协商机制的建立，构建起了各方全力支持教育发展的新格局。

学校教育，从教学向课程转型。首先，教师从教科书的传授者转变为课程的建设者，既要关注国家课程的校本化实施，又要开发和开设校本课程。在课程设计、课程实施、课程评价等环节统筹兼顾，并注重三者内在目标的一致性；其次，有非常清晰的年度课程计划，明确每个学年应给学生提供的课程类型、课程内容、课程时数，能够预期学生课程学习之后的收获；再次，重视课程标准建设，强调基于课程标准的教学，建立基于课程标准的教学评价体系，来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

课堂教学，从“教得好”向“学得好”转型。“教得好”，关注的是教师对教材和课程的理解，以及课堂教学的设计；“学得好”，关注的是学生，是学生学习的兴趣、积极性、主动性以及可能的发展。从关注教材教法研究，到关注人的成长，既是一种教育理念的转型，也是课堂教学的变革。

教育评价，从结果性评价向过程性评价转型。对学生的评价，逐步发挥综合素养评价手册的作用，对学生的学习过程进行记录和评估；对学科教学的评价，重视专题调研、听评课制度等的建设，关注常态下的教学质量提升；对学校的办学质量，通过发展性教育督导的方式，帮助学校分析发展规划，明确发展的重点，对影响发展的关键问题予以支持和点拨。让评价成为促进学生、教师、学校发展的源动力。

教育均衡，从物质层面的均衡向内涵发展的均衡转型。均衡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在教育不同的发展阶段有不同的任务。如果说前些年的上海基础教育，在均衡方面的主要任务是校舍、教学设备配置等物质层面的达标的话，今天的主要任务，则是促进每一所学校的内涵发展。上海追求的均衡不再是学校之间办学水平的划一，而是要用不同的尺子来衡量不同的学校。“新优质学校”建设，就是最近一个时期上海义务教育阶段均衡发展的重点。

还有很多，限于篇幅，就不再一一列举了。还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上海的基础教育在转型发展中，始终坚持教育传统的继承与教育改革发展并重，稳扎稳打地推进教育的变革。尹后庆先生也在书中说道：“我们的许多传统做法远不是一些人想象的那么落后，而是具有很大的优势。所以我们今后的教育改革要特别慎重，不要把我们传统做法中的许多精华当做改革对象而予以丢弃。”

今天，教育依然处在重要的转型期。大数据时代的来临，将推动教育决策的模式从经验型决策向“数据实证型”决策模式转变；微信等新的社交平台的普及，使得“人人都有麦克风”，这将深刻地改变社会、家庭和学校教育的互动方式，需要我们及时转变现有的应对方式；随着教育改革逐渐进入“深水区”，教育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凸显出来，将面临越来越多的两难抉择和没有“石子”可以摸的现实问题，教育改革的推进形态将从自上而下的方式转向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充分整合……转型，是一个持续的、没有终点的过程。

二、教师是一所学校的灵魂

推动学校发展的动力大约有四个方面：一是政府对学校人、财、物的投入；二是社会的参与；三是制度的保障；四是人的智慧。这其中，“人的智慧”指的就是教师，教师是一所学校的灵魂，是学校的生命和活力所在，精神和力量所在。每一所知名的学校中都有一批优秀的教师。

大量教育测量的结果显示，具有充分正规教育背景的教师，对教育质量有显著的影响。正是基于这样的研究，上海非常重视教师的学历教育。在要求教师必须达到国家规定的学习基础上，还制定政策鼓励教师攻读高学历，申报高层次的职称。小学和幼儿园的教师获得本科以上的学历，申报中学系列的教师职称，中学教师攻读硕士研究生等等，都能得到教育局和学校的支持。

新入职的年轻教师，头三脚踢得如何很关键，直接影响着教师一生的发展。上海在总结教师培训得失的基础上，积极推进“见习教师制度”，要求新教师在走上工作岗位之后，必须在基地学校参加为期一年的见习培训。熟悉班主任工作和学科课程的基本要求，为自己站稳讲台夯实基础。针对不同年龄教师的培训，以及针对骨干教师、学科带头人的培训，也有比较系统的设计，为教师的专业成长搭建了平台。特别是市、区两级的名师基地、名师工作室，在鼓励教师向名特教师学习的同时，也为不同区县、不同学校的教师创设了互相交流、比学赶超的机会。推动骨干教师的柔性流动，以建立“造血”机制为主，在示范辐射中放大教育的最大效益，促进教师共同成长。

校长是学校教育的第一责任人，校长的课程领导力水平，决定着学校课程实施的质量，对学校教师的成长也有着重要的影响。上海的基础教育通过项目引领，来促进校长课程领导力的提升，重点关注数字环境下的课程设计、课程实施和课程评价，构建起“教学-检测-分析-改进”的教学内部循环，鼓励教师能明智地运用数据来改进教学，从而实现有针对性的教学。

备课、上课、作业、辅导、评价等教学五环节，环环相扣，处处体现着教师的专业水平和能力。上海的“二期课改”，对教师的要求重点就是围绕上述五个环节的落实而展开的。看上去似乎有点小儿科，但实践证明，对教师的促进作用是很明显的。当然，这只是基本的要求，作为一个学科的教师，还应该在学科内容上统整，不仅仅局限于驾驭一本教材，而是能驾驭整个学科，乃至驾驭整个课程。教育教学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必须围绕四个核心问题来展开，即“为什么教”、“教什么”、“怎么教”、“教到什么程度”。教师只有明白了“为什么教”、“教到什么程度”，才能明白“教什么”和“怎么教”，这是课程领域的一条因果定律。

教学研究，也是教师专业成长的助推器。从时间维度上看，凡是教研工作发展的比较理想、作用发挥的比较好的时期，也是基础教育发展的比较好、教学质量比较高的时期。从空间维度上看，凡是教研组织健全、教研活动活跃的地区，教师接受新课程理念的速度就快，各项教育改革的实验就容易实施与推广。伴随着教育内涵发展的新要求，上海的教研也重心下移，在三个方面体现的很突出：一是在教学空间上，更加关注基层学校和课堂上的教学有效性，加强对所存在问题的诊断、研究和指导；二是在教学要素上，把重心从关注教师的“教”下移到关注学生的“学”；三是在教学环节上，从关注教材教法等上游的环节下移到有效作业和有效评价等下游的环节上来。上海的教研部门紧紧围绕“培养什么样的人”和“如何培养人”这两个基础教育的根本问题，牢牢抓住课程改革和教学研究这两项中心工作，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也为上海教育培育了大批优秀的教师。

三、人的成长是教育的目的

随着教育改革的不断进行，人们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改革的真正深入只有扎进解放学生的层面上才能成功，一切制度的改革和教育内容、方法的改进，如果不与学生的发展相结合将一事无成。人是教育的目的，“目中无人”的教育，注定是失败的教育。

什么样的学校是好学校？尹后庆先生说，教育以学生为本，学生的全面发展得到关注，学生的需求得到响应，学生的身心得到健康发展，适应能力强，作为社会合格公民的心智完善，这才是我们的培养目标，努力培养这样的“人”的学校，才是好学校。

反思我们今天的学校教育，就会发现，我们离好学校的要求还有不小的距离。高度结构化、系列化的课程单元，要求学生不断练习和记忆，然后再搭配上标准化测验，在这样传统的体制下，学生们被剥夺了属于他们年龄最擅长做的事情：获得认识这个世界的有意义的学习经验。分数指标唯上，忽视学生的全面发展；评价方式简单，缺乏对学生的真实关照；结果功能单一，难以实现学习的过程改进……针对这些现状，上海在全国率先建立起了“绿色指标”质量评价体系，用十大指标来多元反应学校的教育状况，引导学校和教师关注人的全面成长。

青少年学生面对三个世界的教育：知识世界、社会生活世界和心灵世界。知识世界的教育，主要通过学校来完成；社会生活世界的教育，需要通过教育回归生活、学校融合社会的途径予以有效实施；心灵世界的教育最为复杂、最奥妙，要由教师引导学生认知、体验、感悟、抉择、践行，才能寻找到自身的精神家园。也就是说，仅有“绿色指标”还是不够的，还需要通过研究型课程、综合实践活动等一系列丰富学生体验的课程和活动，让学生丰富自己的直接经验，让所学的知识在生活实践中得到应用，让学生感悟知识的价值和魅力。同时，更要关注对学生心理世界的研究，了解学生的所思所想，把握他们的思想动态，以便于因势利导。今天的学生，有着鲜明的群体特征和时代烙印。比如：民族责任意识较强但爱国理性不足；悦纳西方文化但渐离民族优良传统；基础知识扎实但实践能力不强；乐于追新求异但创新能力薄弱；强调自我实现但缺乏对生命本体价值的追问……这些特征必须得到教育的关注和回应，这也是教师研究学生的重点领域。

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当我们坚信人是教育的目的的时候，必然就会促成个性化教育唱主角的教育新局面。个性化教育带来的是教育体系的整体性变革，这种变革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学生精神世界的关怀；二是尊重学生的差异；三是发挥学生的主体性；四是促使学生全面发展。虹口践行了20多年的分层递进教学，以及实践了18年的小班化教学，就从不同程度上体现着个性化教育的理念。这在今天将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

《见证变革——站在上海基础教育转折点上》  尹后庆/著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1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