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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威海是因为研究生的一门必修课《社会实践》。那门课说起来很有意义,诸如“到生产第一线了解社会,用所学知识服务企业”之类,实际上就是让大家到某个地方去折腾一段时间。学校里联系好了一些地方,大家都挑那些没去过的,实践是小,游玩事大。内陆的同学去海边,沿海的同学去内陆,北方的去南方,南方的去东北。哪里都不想去的可以回家,号称自己联系实践单位。反正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找个地方盖个公章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去学校联系的基地也是瞎混,系里的老师也就揣着明白当糊涂。到最后总结的时候,那些明显是瞎掰的报告也是一路绿灯。这门课最搞笑的地方还在于,从研究生院到系里,到同学,到企业,每个人都知道这个这个事情就是走个过场,偏偏还每个人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那个角色。有领导动员、老师送行、企业迎接,最后还有回校总结、评优之类。一想起这门课,我就想起周星驰的电影,把一件很无聊的事情非常严肃一丝不苟的进行,和把一件很严肃正经的事情嬉皮笑脸没正形地进行,具有同样的喜剧效果。
闲言少叙,回到正题。本来那年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可是班里的女生要去,男生们觉得和女生抽签决定谁能去是很丢脸的事情,就发扬风格把机会让给了她们。我们有三个从来没到过海边的男生,就决定去威海这个据说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
全校到威海的有好几十号人,由学校的某个领导带着,坐火车直达威海。我们坐了大半个车厢,无所事事,尽听那个学生领队弘扬大法了。那哥们估计难得有这么好几十号人听他点化,兴奋得不行,一路上就没怎么停过。(几天之后,全国开始了整治圈圈功的运动,但是我们已经分散到各处,也不知道那哥们最后怎么样了。)那时候威海市政府正和学校眉来眼去准备合作,对我们的到来很重视。派了一辆车把我们接到一个宾馆吃早饭。那个宾馆的餐厅正对着刘公岛,地理位置极佳。对于习惯了学校食堂的我们来说,那顿早餐类似于刘姥姥在大观园吃饭。吃的什么忘了,就记得服务小姐不停地端来东西,我们就不停地吃。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也确实饿了。东西确实比食堂的早饭好吃多了,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也就没有剩下什么。后来听说那些送来的东西是给不同口味的人挑选的,通常会有一多半剩下。
吃完早饭就开始了听领导讲话。自然是双方领导互相恭维一番,然后介绍威海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没有兴趣听,尽琢磨中午还有没有一段丰盛的午餐了。可惜没到中午,领导们就过足了讲话的瘾,让等在外面的企业代表把各自的人领走。怎么都有一种被贩卖的感觉。我们要去的那个海产品养殖厂离得最远,代表最后来,所以我们享受那种等待被买走的感觉是充分的。
那个海产品养殖厂已经不在威海市区,而是在一个叫靖子头的地方。厂里对我们还真是不错,当下安排了住处,还从仓库里找了一个空调给装上。可惜那个空调不制冷,只能当风机用。不过别的职工宿舍都没有空调,我们还是很感激厂里的照顾。
第二天,一个据介绍是经理的人带我们参观了整个厂区,其实他们是培养各种鱼苗的。然后告诉我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去浴场以外的地方游泳就行,要出去玩给他们打声招呼,否则就按时去吃饭。做饭的是个小姑娘,每天会把饭菜送到一个空办公室,我们吃完了她再来收盘子。
靖子头类似于伸到海里的一个半岛,石崖下面就是海水。本来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可是每天起来都已日上三竿,就想着日子还长,以后再早起,一直到了走的时候也没有去看。最近的浴场也要走很长一段路,加之我们三个人的游泳水平都是超级菜鸟,也就很快没有了兴趣。天实在是热,懒得出门,每天就在房间里等着吃饭。下午吃完饭,就去石崖上看海,或者在厂房门前跟厂长闲扯。那个厂长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也极其能侃,也为生活增加了一点乐趣。
去之前每个企业要报一个研究项目给我们做。那个厂报的是“鲍鱼杂交”,听起来很高深也很神奇。可是我们每次问厂长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他总是说不急。直到某天晚上,告诉我们要做“鲍鱼杂交”了,我们自然很兴奋很好奇地跟着他去。原来所谓杂交,就是把两个不同品种的鲍鱼,分别施以类似伟哥之类的药物,让它们分别排精产卵,从而完成所谓的杂交。整个过程跟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们也就算完成了“到生产第一线了解社会,用所学知识服务企业”的任务。
后来的日子越发无聊,去了一趟刘公岛。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就记得我们一个哥们跟卖船票的人吵架。去刘公岛要坐船,买票的时候要价比写出来的船票贵很多。去买票的那个哥们就问怎么回事,答曰包括了岛上各处门票。哥们不干,说我们不要那些门票。卖票的人说所有人都是这么买的,哥们答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卖票的人大怒,说不买门票你到岛上去干什么。哥们毫不示弱,说我到时候要去再买。卖票的还威胁我们说到时后就没有卖的了。最后我们就是不买,她们实在没招,也就只卖了船票。结果后面看了这场争吵的人也都只买船漂了,估计把卖票处给气了个好歹。
终于某一天,觉得我们不是社会实践,而是被流放来了。三人就商量有没有可能提前回去。我说,如果我是厂长,巴不得这几个家伙赶快走人。在这儿成天无所事事,管饭不说,还得担心别出什么意外。他们接收我们肯定不是想让我们来为他们做什么,而是市领导摊派他们不得不从。于是,马上去问那个经理,我们想提前走,可不可以在实践鉴定上给我们填正常回去的时间。经理显得很高兴,连声表示没问题。为我们填了一份鉴定(我们看了内容很诧异,不知道是在说谁,仔细看了有关空格才确认是为我们写的),给了来回车费,高兴地祝我们回程顺利。我们立马回到宿舍,用了五分钟收拾好所有东西,直奔车站。
坐车到城里,又换车到火车站,却被告知没有到北京的车了。商量了三分钟之后,一致同意坐汽车去青岛,从青岛坐火车。到了青岛,如无头苍蝇,又买了份地图,找到了火车站。还好晚上有火车到北京。买完票放松下来,就开始了青岛半日游。7月下旬实在是热得不成体统,只好找那些有空调的大商场晃悠。还找了一个旱冰场活动了一阵,实在太热,没到时间就出来了。一直磨到傍晚,终于坐上火车回了北京。所以,至今青岛在我头脑中的印象就是:酷热的街道,有空调的商场,还有半天之内喝掉的五六瓶水。
后来社会实践总结,没好意思呼应厂里的鉴定,轻描淡写地胡扯了一通估计能交差就交了。后来系里的老师还问按照厂里的鉴定,我们那组简直就是社会实践的典范,问我为什么没有好好总结。(鉴定里写我们参与了厂里“鲍鱼杂交”的项目,作了许多工作,实现经济价值若干万)。我说那个“鲍鱼杂交”项目我们倒是参加了,那批鱼苗长成了卖出去或许真能卖几十万,我们所作的工作就是在旁边看,没有给人添乱。系里的老师一脸遗憾,大概是觉得可惜了一个好项目吧。后来还是给了一个“社会实践先进个人”的名额,我们中买船票跟人吵架的那个同学家境比较困难,就把名额给了他,奖给了人民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