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文化里,有着浓重的祖宗崇拜意识。我们的祖先的确创造了他们的时代最先进的文化和富强的国家。放到世界的历史中去,的确是值得我们尊敬的。然而,这种尊敬最后却变成了崇拜。
这样的一种崇拜,在我看来,是病态的,它吞噬了我们的批判精神。而批判,是科学发展的前提。科学的批判,并不是批评,也不是否定,而是客观地怀疑与评价。人类的文明,永远只是人类在他们那个时代对世界的认识。即便是在某一个时代最先进的东西,随着历史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也需要不断的修正和完善。历史上的伟人或者天才,只不过是比他那个时代的其他人认识更加先进而已。到了后世,他们的知识同样是落后的。所以,我一直很怀疑黄帝、华佗、扁鹊或者张仲景等人如果不是外星人的话,如何能获得我们现在也理解不了的知识。我相信他们是那个时代的神医,治好了许多当时的疑难杂症甚至绝症病人。但是,我更相信他们对于更多的病例束手无策,然后大家就说“病入膏肓,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如果他们只是和我们一样的正常人,他们的知识也就只能来源于他们的前人和当时的实践。这样的成长和知识积累,怎么可能在几千年之后还无法超越?到了今天,还容不得批判和质疑?这样的东西,大概和基督徒心中的圣经差不多了吧。
伟大了两千多年的亚里士多德,对于科学的认识大概没有今天的一个普通中学生正确。而牛顿的物理学知识,也未必比今天的物理系本科生高明。即使是爱因斯坦,对于理论物理的认识可能也不如当今的一个理论物理研究生吧。他们的伟大,在于他们超越了他们的时代;而今天的人们比他们更加先进,在于对他们的成就进行了批判吸收。对于他们的批判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伟大,也没有影响对他们的尊敬。再来看看我们的文化,对于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谁敢批判就会被送上“数典忘宗”的帽子。而我们津津乐道的,就是在祖宗的故纸堆了发现了什么什么。所以每当有什么重大的科学发现,总有人喜欢去证明我们的祖先早就知道了。易经里隐藏了二进制,封神榜里有无线电的思想,八卦里预示着天体运行,每一次有人考证出这样的东西都会让社会虚荣心得到一次膨胀。所以,祖宗是用来崇拜的。祖宗的东西不能怀疑,没有证明那些东西的正确只是我们还很愚笨。直到今天,还有人要去几千年前的祖宗遗著中寻找科学的奥秘,不知道是可悲还是执著。在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里,谁的研究主要依靠二三十年前的文献,很难想象这样的能够让一个学生毕业或者拿到任何一项经费。而在我们的社会里,越是研究古老的著作,却越是显得高深,越能引起别人的景仰。
要说你的什么东西来自于最权威的科学刊物或者教科书,同胞们大概也就是啧啧称赞一下。如果说你的东西来自于祖传秘方,或者甲骨文写的著作,一定会有一大群人欢呼雀跃,满面红光的呼喊着“传统文化必将战胜西方文明”。如果有人对此有异议,就一定会被骂为别有用心的汉奸。于是,你一出现,就会有一群记者跟着,拿着采访本,特专业那种,甭管有事没事,都会对你说“今天被迫害了没有?”一口地道的小报记者腔,倍儿吸引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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