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父

图为天津耀华学校校门

一

20世纪30年代中期。

河北省沧州地区乡下，祖籍，我家青砖瓦房内。

刚过门的母亲发现她自己的小叔，我父亲唯一的兄弟——我的叔父是个很乖的小男孩，尽管乡亲们都说他很有个性、不安分。

每天鸡叫头遍，天刚放晓，叔父就到村里的井台上去练武。据说有一次，他在井台上练武给小他几岁的我大哥看，“BY呀，看老叔翻跟头给你看！”孰料春风得意中，一个倒翻竟然翻到了井里……

练武回家后，他先挑起水桶去井台打水，把水缸添满后，再抄起扫帚打扫院子。接下来就是回到自己房间，无休止地闷头读书。

一日三餐，每当母亲去叫他吃饭，他总是很礼貌地说：“谢谢嫂嫂，我不急，你们先吃吧。”

母亲记得他平素很少说话，衣袋里揣着个小本本，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不时拿出来，在上边记呀记的。母亲待他就像对待父亲前妻的儿子——我那大哥一样呵护备至。

就这样，日复一日，叔嫂关系很好。

叔父自幼在YS县城里随刘姓本家他的一个被称为“BS一哥”的大哥读书。

这位“BS一哥”——我们的伯父辈，是清末一位官员，才华横溢。他老人家一直在南方做官，告老还乡后赋闲在YS县城里。偶然机会发现我的叔父——他的这位年龄相差悬殊的小族弟很有天分，便主动收在舍下。叔叔跟他学习四书五经、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深得他的垂爱和褒扬；研习书法时，他甚至手把手地教他。

久而久之，“BS一哥”觉得县城里的读书环境会限制叔父的发展，就向我父亲建议，把他送到天津去读书。

于是，父亲回家和母亲商量，不期一拍即合。

“男人嘛，就应该有学问有志向，既然他老叔有天分，就不能耽误他；哪怕咱们日后过日子节俭些，我也支持巴结他、把他送到天津去念书。”母亲说。

于是，经“BS一哥”介绍，叔父进入天津耀华学校。

多少年后，叔父曾对我提起：“有两件事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一是当年如果活着我那个去世的嫂子，她没有见识，不会支持我去天津读书；二是那年夜里家中来土匪时，若不是我嫂子不顾生死先出去看动静，我年轻气盛冒冒失失地闯了出去，很可能就会死在子弹下。”

进入40年代，叔父在天津耀华学校中学毕业后，又辗转东渡扶桑，到日本士官学校留学。

叔叔从日本归国，正是国内抗战即将结束期间。

年仅十八九岁的他，因在日本留学的优势，被盘踞天津的日本占领者当局安排做了警官，管辖23个警局。

虽然做了“汉奸”，但一身正气未改。

这天，他到天津河北的一家警局视察工作。

海河很美，海河两岸的风光很美，叔父的一身装束也很美。

身穿警服、脚踏马靴、腰跨军刀的叔父走在街上，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尽管国人在被殖民者奴役，但路人也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刚进这家警局大门，叔父就听到里边有个日本老者在大吵大闹，忽而用夹生的中国话，忽而用日语：“……你们中国人愚昧、无知，都是猪！蠢猪！”

“是谁说话如此放肆？”叔父问道。

“是我！”这位日本老者打量了一下叔父，用手中的“文明棍”指向叔父不屑道，“你小子又是谁？和我说话敢如此放肆？”

“你甭管我是谁！你在这里闹什么？有事说事，为何骂中国人？”叔父用日语质问他。

警局里一位中国警察凑向前来，附耳道：“这位日本人说那位中国小贩冲撞了他，把人家打了，还把人带到这里不依不饶。”

叔父循着这位警察指向，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小贩，正蜷缩在警局一隅，浑身还在打颤。

“哦，是这样？”于是，叔父指着那位小贩，“你走，没你事了。”

小贩闻言，如蒙大赦，慌忙起身溜了出去。

“八格牙路！你敢放他走？”那位日本老者恼羞成怒，睁得滚圆的双眼直视叔父几乎瞪出火来，不停地用手中的“文明棍”狠狠敲击着地面，“我骂中国人又怎样，连你也一起骂，不仅骂你，还打你呢！”说着，又挥起“文明棍”向叔父劈头打去。

叔父一闪，躲过老者袭击，顺势搧了老者一个耳光。搧罢扬长而去，再也不理睬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当晚，有“内线”告知叔叔，“YP，你打的那位老者原来是日本天皇的亲戚，你闯下滔天大祸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