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下

十一、上任

人生，只要心怀宁静和正义，就能体会快乐，人间也会有天堂，而且就在你眼前。心怀愤恨和贪欲的人，是永远看不见天堂的。

对金钱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对名的欲望，对性的欲望！人类所有的苦难和灾祸，岂非都是因为这些欲望而起？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往往会有些秘密是自己都说不清的——也许并不是真的说不清，只不过是不敢把它发掘出来而已。

“为什么？你本来不是也主张方圆去的吗？”魏仪道。

“是的，可是……可我思来想去，总是觉得此人不可靠。”许棫争辩道，“您想，他本来颇得局头宠幸，却能在您面前做到卑躬屈膝，恰恰说明此人城府深不可测。而且一旦他摆脱了我们的监控，就更加不可捉摸。”

“老许啊，你是否还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呢？”魏仪显得有些生气，“男爷们要做到眼盯着大事，别老这么婆婆妈妈的。不错，小方本是精明人，平时很会做事；昨天羞辱了你，那是他酒后失态，难免有些过分；事后他已经一再表示歉意，还说要去你家请罪，可你……唉！”

“主任啊，您也千万不要光往好处想；别忘了，这个驻京办工程，有很多内幕是不能让您和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的啊！”

“你要这样说嘛，倒也是；不过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您……您能告诉我吗？”

“当然。小方此行，可以说我已经为他设置了双保险。”

“什么双保险？我不懂。”

“这一，我撺掇局里为他配备的那个副手，你知道是谁吗？哈……是耿贤。”

“他呀，这小子人称耿直万人嫌，很那个，说白了就是个楞子；他虽然很有才，却也谁都看不起，够那姓方的摆弄的。”

“对，算你聪明，这叫掣肘，掣肘懂吗？”

“嗯，好像古书里有这么个典故，那么还有哪？”

“这二，我让施瑮去给他当助理。施瑮被小方拒绝过，对她心生怀恨；而且现在我给她这个提拔的机会，日后也要依靠我这个大树，已和我一心，这叫什么？叫内线。让她兼任通讯员来回跑，日后有什么消息能瞒过我？”

“若是这样，我……我就无话可说了。”许棫怏怏道。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了。

“放心吧，他到了那里若很听话则罢，若不听话或者玩不转，那时你不就名真言顺地取而代之了么？”随后，魏仪踌躇满志地说，“我一再告诫你要做大事，就是要你凡事往远处看；最近我晋升副局的事，就要公示了，一旦市里批下来，下一个目标就是取代那个年老昏庸的局头，你在我身边帮助我成就事业，日后谁还能奈你我何？”

言以至此，许棫似也看到日后希望；于是，起身告辞。

人生也如棋局，只要一招走错，往往导致全盘皆输。而世上有种人是你无论用什么花招对付他，都没有用的。

世界上的事，有很多都是这样子的。所以你就真能做出一种任何矛都刺不穿的盾来，也一定有人能做出种矛来刺穿你的盾，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绝对”的事存在。

这些天，方圆很忙，行程的安排很顺利。

他到许家去对“酒后失言”向许棫致歉。许棫在和魏仪交谈后，心里踏实了许多；加上许夫人本对方圆心怀感激，在一旁不断美言，气氛也算很和谐。

于是，方圆一行登上了赴京履任行程。

冬天，四季的句号。

偌大京城四周，群山萧索，低垂的云幕下面，凝固着百树凋零。

T市某局驻京办却在此时火爆开张。

方圆发现，自己日后这个搭档——耿贤，确实显得有些生分。早在局里时，当局长把自己引见给对方认识时，看似文雅而憨厚他却显得目无表情，没有一句寒暄；当时面对自己伸出的手，只是勉强一握，再无话语。初次见面，尽管感觉不快，好在方圆也不很在意。

耿贤参与过驻京办初期的筹建，尤其在开始对外办公后，方圆对他的工作还是满意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板有眼，而且不乏创意。令人头疼的，是他更爱抬杠。方圆想，尽管耿贤对自己从无友好表示，但高贵的事业伙伴，实在比高贵的朋友更难求。所以，面对他的耿直，方圆始终没有嫌弃。

施瑮则有所不同，她这一时期很热衷于在局里走关系；各个处室，几乎无处没有她的足迹。她虽然张扬，却充满热情，因此很招大家喜欢，人们都亲切地叫着她的昵称 “瑮瑮”。尤其对魏仪，她更是俯首听命；来到北京后，通常是方圆交给她的工作还没完成，一接到魏仪的电话，马上撂下工作，也不和方圆打招呼，即刻启程返回局里去。方圆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办事处里只有耿贤和施瑮在。

“耿主任，”施瑮环顾左右后对耿贤说，“你是否觉得，作为驻京办，花费这么大精力用于开办宾馆和饭店是不务正业啊？”施瑮道。

“是的，”耿贤下意识地托了一下眼镜架，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随口答道，“我早有感觉，只是不知领导们是如何想的？”

“你一会问问方主任，看他是否知道？我们毕竟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是的，言之有理。”

他们正说着，方圆走了进来。

“方主任，”耿贤道，“我想和你探讨个事。”

“好啊，说吧。”

“我一直想不通，就我们这个地方政府部门的办事处，为什么把精力放在经商上？这是否意味着职能的异化呢？”耿贤嘴上说着，眼睛瞥向施瑮，似在等待共鸣；见对方若无其事地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默不作声。于是，思想在燃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