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下

十二、诤友

方圆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看了看耿贤，又看了看施瑮，道：“可其它的驻京办一般都是这样做的啊。小施，你说呢？”

“就是嘛，又不是只有咱们才这样，这已成为一种常情了。”施瑮道。

“可常情并非就一定都是道理……”耿贤本想侃侃而谈，略忖，随手托了一下眼镜架，却欲言又止。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是生气，而是失望，“人，为什么都这样？施瑮刚刚还撺掇我和方圆那样说，片刻又这样讲……唉！”耿贤心中暗自感慨道，“以往人们都说我这个人的人缘差，是我真的很是非吗？还是别人都太事故？算了吧，何况跟一个女人呢，更不能计较啦！”他知道，有时和女人讲理，比骆驼钻过针眼还难。

方圆见一贯言语无羁的耿贤止住了话头，忙笑吟吟地说：“接着说啊，我听着呢。”

耿贤则执意不再说话，对方圆的话也充耳不闻，只继续埋头处理自己手下的工作；思想瞬间冷却了，仿佛走进一个冰的境界。

人的思想很奇特。有时你脑中很久很久都在想着同一件事，但有时你却会在一刹那间想起很多事。

方圆见耿贤无语，便不再勉强他说话。心中忖道：“看来我得找机会和他好好谈一下，但愿我的直觉是对的。”

京城。冬夜，依然是不眠夜。

街上的车辆拥挤着鱼贯而行，车灯犹如巨兽的眼睛。

方圆和耿贤的小车在一家重庆烤鱼店停下来，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在饭店一隅坐了下来，耿贤迫不及待地说：“方主任，你不是说要和我谈工作吗？是否一定要到这种地方才能谈？”

“这种地方不好吗？重庆烤鱼味道不错的。”方圆笑道，“可我若不说谈工作，你会来吗？今天我们哥俩以唠家常为主，谈工作为辅，就说说咱们办事处开饭店和宾馆的事，我诚恳地想听听你的意见。请放心，饭费嘛，从我自己腰包里出，不会报账的。”

“哼！即使报账又怎样？”耿贤嗤之以鼻，“不错，我今天是谈到了办事处经商有些不务正业的话题，可这还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就咱们办事处的建设规模和质量，缘何工程造价这么高？与开发商是如何协议的？恕我看不惯！”

耿贤语出惊人，方圆闻言不禁一愣；心中明明暗喜，却佯作严肃，意在试探的话便脱口而出：“耿主任，你好大胆！你这样说，若拿不出证据，可要承担诬陷的罪名啊！”一双眼睛，一双含有审视意味的眼睛，注视着耿贤。

“什么诬陷？我只说了现象，并未确指什么人什么事。”耿贤直视方圆的目光，说着便站起身来，“不过，方主任你若让我承担什么罪名，我就承担，也没什么了不起！像我这样不能苟合流俗的孤家寡人，即使‘进去’也无妨，好在也寂寞惯了。”说罢，习惯性地托了一下眼镜架，转身就要走。

世界上的事有时的确很奇妙，往往你认为应当会如此这般发生的事，却偏偏相反那般发生。冥冥中仿佛真的有种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着人类的命运，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应该受惩罚的人，能逃过“它”的制裁。这种力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每个人都随时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方圆暗忖，“莫非这个所谓‘耿直万人嫌’的耿贤是上苍特意安排来帮助我的？”于是，急忙拉住耿贤，语重心长地说，“自古以来，无论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何忍受寂寞。我理解你也信任你，你先坐下，我们谈谈好吗？或许我可以陪你一起忍受寂寞呢？”

恰在此时，服务生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大盘烤鱼，鱼在盘中“滋滋”做响。

“你？陪我忍受寂寞？”耿贤坐了下来。

“是的，我不配吗？”方圆捏起了酒杯，示意耿贤，“喝！”

“不是不配，只是一个已经拥有一切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奋斗争取的事呢？”

“那么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不过是为了‘活’而活？一个人生命中一定要有一些值得他去奋斗争取的目标，这个人的生命才有意义。而且生命中本来就有很多事的价值是无法估计的，甚至无价。”

“具体所指？”

“比如真诚的朋友。”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

“是的，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很简单，你若想要我相信你，必须使我感觉到你相信我。”

“你怎知我不相信你？”

“我又怎知你凭什么相信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