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淅淅沥沥地下,一点一点敲打着窗户遮阳棚,不曾间断。春雨也愁人,就象庭子县委常委扩大没完没了,常委们吃过食堂午餐后又接着开会。中午的议题一直在讨论关于庭子县商业体制改革方案,围绕要不要改、怎么改、改到什么程度,常委们各抒已见,大多数常委面对改革都顾虑重重。
罗月亮汇报深化商业体制改革草案,只是谈意向和大的思路,并没有涉及具体细化的方案。胡高节让叶天成补充汇报,叶天成说:“早在1995年,中央十四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规划中指出,实现奋斗目标的关键之一就是经济体制从传统的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按照中央的精神,除了主导国民经济命脉的大型国字号企业外,中小型企业应该一律推向市场。换句话说,县级以下经营非计划商品的企业都应走向市场。我县所属的商业企业大多数都资不抵债,人员包袱和债务包袱越背越重,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头痛的问题。如果不早点动手,随着国有市场份额的逐年减少,将会更加加剧这种恶性循环。”
叶天成看了看胡高节投来的赞许目光,顿了顿,接着说:“之前,商业系统做过两次改制,我觉得没有伤筋动骨,真正触及产权。分析当前形势,彻底转换机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越拖越被动,早改早活。我建议先将整个商业系统做为改革试点,再逐步在供销、粮食系统推开。我们现在必须统一思想:1、改是必须的,把人员和债务包袱化解后,财政才不会有后顾之忧;2、成立破产清算组,所有商业企业走破产清算路子;3、所有资产先解决人员安置问题,再清算债务,企业全部推向市场,人员要彻底置换身份,债务要全部清除。这种做法也不是我县独创,沿海很多地方已先行一步,我省、包括我市有不少县都在按照这个模式在做。”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传言沸沸扬扬,一旦真正付出实施,阻力可想而知。按照叶天成这种说法改下去,商业系统几千号人将一下子丢掉铁饭碗,成为下岗职工。虽然大锅饭不怎么好吃,但一旦真正取消,端掉铁饭碗,涉及到具体个人的切身利益,不消说,大多数人不情愿。
县长孙进军看出大家的顾忌,抢先发表了意见:“叶天成说得对,早改早活。商业系统虽然有两三千人,但真正上岗的不足三分之一,通过前两次的改制,对市场经济的适应能力已大大提高,只要把工作做到位,我相信我们能抢到先机。这就需要法院积极配合,金融部门牺牲,盘活资金安置好职工。所以在改与不改的问题上,我们不能犹豫,当断不断,反受其难,我建议迅速成立县企业改革领导小组和清算组,大胆开始工作。”
胡高节最后拍板,确定了四条:一是成立庭子县企业改革领导小组,由孙进军任组长,叶天成任副组长,下设办公室,罗月亮任办公室主任,明确从县直单位抽调四名工作人员为办公室成员;二是成立县商业局破产清算组,由叶天成牵头,从法院、财政、审计等相关部门抽调业务骨干组成;三是向商业局下属公司派驻工作组,分别制定改革方案;四是整个系统各下属公司停止金融信贷业务,所有银行贷款全部挂帐停息。
叶天成从会场出来,没有急着回县政府,而是一个人清理思路。他沿东方红路走了一段后,又折转方向向县五交化公司走去。商业系统公司多数资不抵债,要想把属下公司职员安置好,必须走破产的路子,让现在有的资产发挥效益,按照职工一次性安置,养老和医疗保险,社会债务、银行贷款顺序清偿,估计前两项清偿了,后面的社会债务和银行债务不会有节余资金清偿。
“叶县长!”日化柜的黄莺眼尖,最先看见叶天成走进交电大楼。
快到下午下班时间,交电大楼内的顾客不是很多,柜台内的营业员都很轻松,看到叶天成走进来,大家都忙不失迭地打招呼。
“天成,听说你主管商业系统改革,有什么最新消息?”家电柜文栖平问。
“是啊,天成,大家都搞得有点人心惶惶了。”姚珍妮刚好在一楼,她附和。
“姚经理,文柜长,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政策一旦制定,会一视同仁。”叶天成站在日化柜与家电柜之间,安慰道。
“天,真的要掉饭碗了。”文栖平沮丧地说。
“铁饭碗有什么好?如果换成一只金饭碗、银饭碗不更好?”叶天成调侃道:“商业系统的职工生存能力最强,全部转为个体私营后,将是最先走向小康生活的群体。”
“天成,公司管理层和局机关是不是同时参与改革?”姚珍妮问。
“具体方案尚未出来。不过,姚经理你放心,满四十五岁的女职工可以提前办理退休手续。”叶天成安慰道。
“国家干部有安置?全民固定工和全民合同工有区别?”黄莺问。
叶天成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他来交电大楼的目的也是为了听听大家的意见,了解大家关注的焦点问题。天成本想上楼到财计股涂霞那里看看,听听她们的意见,突然看见路公生在批发部门口,便告别大伙出了交电大楼,来到了紧邻其旁的批发部。
“叶县长好!”路公生看到叶天成连忙迎上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路经理,最近生意怎么样?”叶天成看了看批发部门店里摆放的家电商品问。
“混不下去了,生意让个体户抢光了。”路公生说:“批发部都不敢进货了,现在基本当维持会长。要债的来了,从仓库里弄点残次商品抵债。”
“天成,你来了。”鲍红看到叶天成,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给他倒茶。
“为什么不进点商品销售?”叶天成想到以前自己在批发部生意红火时情景,心有不甘地问。
“个体户进货渠道灵活,且大部分是仿冒商品,我们这里价格根本竞争不了。”路公生回答:“另外,动不动就有外单位和我们公司打官司,批发部也不敢在帐户里存放流资,根本不敢进货。”
“以你的最大能量,批发部还可以撑多久?”叶天成问。
“天成,现在公司的资产银行不收贷的话,给职工发生活费,应该可以维持一两年。”路公生说:“批发部的人员上收到行管人员系列,早没了创收的积极性,大约可以和公司共命运。”
天成接过鲍红递来的茶,看着路公生思忖:“看来再不改,职工安置资金真成问题。”
“路经理,公司真破产了,你会怎么办?”叶天成问。
“怎么办?”路公生茫然地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不了,我当个体户,当街摆个小摊。”
叶天成看到批发部窘况,想起刚刚参加工作时辉煌,不禁感慨万千,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了。
告别路公生和鲍红,叶天成准备回人大宿舍。鲍红跟出来叫住叶天成:“县长哥,去我家吃晚饭,小慧下班后也去。”
叶天成点头应道:“好,我也好想我的干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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