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随意地和了陈惠芳的诗《火烧云》,却触动了同学梁桂枝那颗脆弱而又坚强的内心。她在我的手机QQ中一键一键敲下了洋洋万字的留言,有对生命的怜惜,有对人性的思考,有战胜病魔的信心和勇气,更多的是感恩。
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对于梁桂枝这句话太适用不过了,大约在十多年前,梁桂枝就下了岗,每月靠挂靠乡镇站所两百元救助金度日。那时她的孩子尚小,丈夫精神失常后,见梁桂枝一次打一次,打得梁不敢回家。后来,他甚至放火烧了自家房子,流浪街头,直到溺死水中。梁的前半生基本生活在愁中,高考考了好几次才上线,参加工作不久就下岗分流,找个老公不算正常人。梁的后半生基本在病中,治疗可怕的乳腺癌,不得不把女人最温柔的部位——双乳全部切除干净,还要忍受化疗、放疗的痛苦以及漫长的后续治疗。
现在,梁在一小厂打工,收入非常微薄。她的女儿在读高三,面临着高考。很多次,梁对我说,她不能死,至少女儿在未成年之前不能死。梁是不善言语的,但她知道感恩,别人给予她的一点点她都铭记在心上。我和梁的交往不多,撇开当年同学的时间,平均两年也见不上一面,更多的时候是电话联系,对她的帮助非常有限和微不足道,但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却以有我及她的一帮同学、朋友为精神支柱,把对生命不屈的抗争和对家庭及社会担当的责任表现的淋漓尽致。
梁桂枝有很多话在说,她甚至找不到地方诉说。她跟我说,写吧,把我的故事写出来,一定是一本好小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把梁的故事变成小说,去慰抚那些癌症病患者的忧伤,但我可以把文字整理下来,让人们知道,有一群人,他们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痛且痛着,痛且苦着,不屈不挠,默默承受,诠释生命的意义。他们更需要理解、鼓励和关爱!
以下是我整理的粱桂枝给我的QQ留言。她的这些记忆碎片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来编写,从早到晚不停地发在我的手机QQ上。我只是稍作修改,加了小标题,基本维持原来表述——
一首诗让我想起那些撕裂的痛
是不是曾经写过一篇小说
看到火烧云总让我想起爱情
是云在燃烧大海
还是大海在燃烧云
经历那么多人生
有许多想起来都痛疼
既然要燃烧就燃烧吧
哪怕烧得不留一点灰烬
——摘录说话的云《和陈惠芳诗〈火烧云〉》
这首诗好像就是说我。我得把我化疗放疗的疼写下来,让你写成小说,去抚慰那些跟我一样曾经经历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疼和伤的人们。
那五颜六色的药水经过导管流经身体的滋味,是怎么样一种疼——一种冰冷的凉,一种蚕噬身体的感觉。放射线把皮肤上烧得漆黑的绞痛,白细胞降下来和升上来的怵然,在死亡线挣扎的反复呕吐,恍然若梦经历在我的身上,多么漫长又是多么的锥心!那是我吗?那是经历过的我吗?那是我,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我有每一次化疗自己给自己加油的拳头握紧——绝不放弃的坚定。
你可以想像我的孤单。一个人提着桶子,里面装着日常用品,自己给自己办入院手续、出院手续;自己给自己做饭吃、洗衣服;头发掉得不剩一根,光着头往返在医院和家中……有一次,白细胞降得只剩零点几个单位,差点丢了自己,杨医生都吓了一跳,说:“梁桂枝,你听话点,白细胞只有零点几个单位,我还得跟你打增白细胞的针,你千万不要性急出院。”我咬着牙关,挺了过来。还记得第一次化疗后的第20天,我早上起来,站在镜子前梳头发,梳子带下一大把头发,当时我腿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我害怕了,心慌了,坐在椅子上接着又梳第二下,又是一大把头发随着梳子掉下来……我再不敢梳了,就用手在头上轻轻一抹,头发还是很轻易随手脱落。我知道了什么叫恐惧,失去了温柔的美丽的乳房,难道还要让我失去黑黑的漂亮的秀发吗?杨医生告诉我:“梁桂枝,我给你注射的是多西他赛,120毫克,3529元,效果好,就是掉头发,你得有心理准备。”痛定思痛,我马上决定到理发店把头发全部剪掉。当时给我剪头发的小方问我为什么要剪成光头,我说:“你拽拽我的头发。”只是用手轻轻一带,头发便如同缤纷落英,不绝如缕。于是,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一边剪,一边安慰我:“梁阿姨,头发掉了,会再长出来的,你是有病,留光头没有人笑你的,下次长头发后,我给你好好留发型。”多好的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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