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包括我,会意识到,那个不起眼的小水潭,像是下雨偶然造成积水的小水潭,居然是这条长达几十公里、拥有古老名字的小河的源头。不会相信,即使我们真正从那里经过了,依然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但无可辩驳,那里,一个小水潭,就是那条河的起点。而那条河,有一个现代人绝不会用到的名字,妫水(用水似乎真的更合适这样一条河)。
朋友说,那一定是古时就有的河,那样的发源,显然,我们踩过的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地下,也许正旺盛地流淌地下河水,何时开始有,不知,又能流到何时,亦不明,只是它们的替身,妫河,足于让我们惊讶,感慨于它的“黄河之水天上来”。
在不足1米宽的上游水面(用河字似乎会让你误解)上,没有人会觉得,它能涓涓细流,汇成大河,没有。将近1/3的路程里,我们看到的,始终是宽的地方1米5,窄的地方可以一越而过。我们也曾经在它身上,越过两三个来回。它就是那样,似乎要断了,没了,但是就不,涓涓细流,沿绵不绝,不知道它会成为什么?而它,似乎也不着急告诉我们,它会变成什么?
也就因为它的窄、若有若无,两岸的农人,在这个秋天,不用它来灌溉他们的高粱地、玉米地,而在它的两岸,却绵延着几十里的高粱地和玉米地,那就是《红高粱》里的景况。惟一看到人工的,是在上游的一段,周围的农人,用水泥筑起了鱼池,那只有一处,被人为阻隔。
在它的两岸,是两队高可庇日的杨树。北边,时远时近,是另一队杨树,一样高可庇日,那是现代的人们,经常出入的地方;南面,是那若远若近、似乎一根烟功夫就可以爬到顶的绵延山冈。
在大路和那山冈间,就是这丝带一样窄的河,但它就是一条河,也许已经根深蒂固的,印刻在农人的心目中。人们似乎很少穿越这条河,即使汽车在那满是高粱地玉米地的乡间并不罕见的现代,很多时候,在这些桥上,绝少行人。在这条似乎始终只有1米多宽,曲折几十公里的河上,只有不到十座桥。
但这里的农人,似乎没有了对这条河的依恋,只有那在河中浣洗的大娘,也许还能依稀从她身边那些残存的桥墩中,找到对这条河的过往的回忆。
不要以为,这条也许诞生自于千年前的河,好象始终只有1米多宽,那只代表我们走过的那前一多半。当我们走到疲惫了,急需要补水时,却发现我们已经走上了一个堤坝,那是一天行走里,惟一一处、建在河边的阳光大道,在那阳光大道下面,是围起来的一个大河荡,这样的河荡,在一个苏州水乡人看来,太平常了,但对很长一段都只有1米多宽的这条河来说,却是个奇迹,也许还是个人工的奇迹。
在这个河荡堤坝之外,其他的时间里,我们所踩的,是林间小道,是河边田埂,是水边土岸……我们不得不穿过数不清的花草,身上也带走了数不清的植物种子。甚至,有时,还有农家的狗,它的吠声,拌着我们深浅不一的脚步。
河的两岸,各种叫不上名的杨树,或笔直如军人,或三三两两似漫步,无穷无尽。它的树阴下,也许曾是老一辈人的情爱之地,因为幽静,恬淡;那里,也许曾是老一辈人的农闲之地,因为幽静,恬淡。而在我们两个不知疲倦的旅者耳中的,是踩碎落叶的哗哗声,以及说不上名来、羽毛在阳光下出现绚亮色彩的鸟儿的欢鸣。
在那里,我无须搜寻,便能看到,碧波荡漾,阳光筛过稀疏杨树林所造成的梦幻般的光影;我无须搜寻,就能猛然发现,红色,秋天那醉人的红,一丛,一丛,在河这边,或那边;我也无须去搜寻,忽然一团白色,在河的那岸,绵羊低头啃食,以及随处可见的青草。这一切,始终在我身边,光、影、鸟、红、白……
也许是那满满的音与色,把我也染成了那里的颜色,我,也跟那流水一样,随天地的安排,脚步,自由的,在那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