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疤子

                          文/止止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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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疤子原本姓张。那一年王村东头的那一家死了人，儿女们孝顺，请了邻村的石匠张大疤子来凿碑。那家人看他手艺好，人也善良，就让他做了上门女婿。那个时候，村里有条规矩，外姓人死后不能进宗祠。王村人觉得石匠蛮不错，后来竟破了列祖列宗的规矩，同意他改姓王。张大疤子就成了王大疤子。

王大疤子低头做人，在王村人缘极好，但他命苦，他的女人没给他生下半个孩子，不得不到外地抱养了一个。谁知养儿七岁上头，吃饭了没事干，把硝石装进竹筒里玩，结果一声炸响，弄瞎了眼睛。从此，王大疤子就失了语。

我是去王村走亲戚时认识王大疤子的。因为每次要走过他家门口，见的次数多了，自然就和他打上了招呼。但他每次只点点头，不说话。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许多年没去王村，自然见不着王大疤子。前些日子再见到他，发现他已经不认识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我了。七十多岁的王大疤子头发雪浸了一样的白，脸上山地一样的坑坑洼洼不平展，双手爬满了粗粗的蚯蚓条条，腰是佝偻了，整个人显得萎顿。王村人说，王大疤子定是活不了多少时光了。我说，苦命的人经熬。就有一个王村人告诉我，前些时日，他突然看到王大疤子在堆满石头的后山凿着什么。只见王大疤子双脚跪地，慢腾腾地凿啊凿，白白的细石屑蒙蒙地溅着，溅在他的干瘦的手上，溅在他的衣裳上，溅在他的刀削出来一样的脸颊上……王大疤子的整个人都被石屑溅白了，在黄昏一抹斜阳的射照下，生出冷冷的寒光。这位王村人好奇，走近一看，原来王大疤子在凿一块墓碑，碑上刻着王大疤子自己的名字！

这让我对王大疤子刮目相看了。我想，命运不济的王大疤子早已看透了人间的生生死死，不然他是没有勇气为自己凿起冷冷的墓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