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洞大槐树不是故乡

睡觉之前，喜欢随手翻读几页闲书。日前从张宏杰先生的文章中读到明朝初年朱元璋大手笔移民的事，感觉与某些解史的书留给我的印象殊异，值得在此转述。

农民朱元璋坐上皇帝宝座后，所做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新帝国内严厉打击地主阶级，通过罗织罪名制造空印案、郭桓案、胡惟庸案、蓝玉案等四大冤案，不仅消灭了所谓的政敌，而且借此把地方上的富家大户清洗一空。在朱老哥看来，这些富家大户在地方上累世经营，根深蒂固，是朱家天下的潜在威胁，不除不能绝后患。

但是，对农民兄弟，朱老哥却似乎关怀备至。他知道，只要让农民吃上饭，不受贪官污吏的剥削，就不会对朱家天下构成威胁。于是，朱老哥要制造一个平均主义的理想社会，使尽可能多的人成为自耕农，他们的劳动成果正是皇家的主要财政来源。在这里，皇族利益与农民理想奇妙地成了一种同构关系。

通过打击地主阶级，朱老哥已经把大的土块碾成了碎沙，但在整个帝国分布还不均匀。于是朱老哥动用行政力量，组织了人类史上惊天动地的移民行动，在位期间共移民1340万人，占帝国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当代三峡移民与此相比，简直不足挂齿。

移民当然是强制性的，没有商量余地。迁民令一下，官员纷纷下乡，把各地百姓集中到一处，点名，发给身份证明。然后由军人护送，一队队出发，奔向天南地北。洪洞大槐树、苏州闾门、南昌筷子巷等都是移民的出发点，并不是他们的老家。但时间久远，移民的后代却将其误为故乡，至今以讹传讹。

对朱老哥策划的这次大移民，还有许多民间传说。比如，为防止人们从半路逃回老家，每登记一人，即在小脚趾上划一个小口，所以说洪洞大槐树移民皆为小趾重甲；还说长绳押解上路，人们由此养成了背手的习惯；又说由押解者解开手才能小便，所以后人才把上厕称作解手。

念故土的中国人对移民总是抵触的，何况是移到人烟稀少的山东和安徽。但中国人却又是比较听话的，尤其是听皇帝的话。所以，当年真正用绳捆绑而去的人并不多。尽管朱元璋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但依长时段历史观来考察他当年的移民行动，却是功大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