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卡夫卡的小说一样荒诞

著名作家韩少功在长卷散文《山南水北——八溪峒笔记》中，曾引述著名文学评论家李陀讲的一个在布拉格亲身经历的荒诞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李陀在国内文学界的地位就像今天张艺谋在作家圈的地位一样,只要经由他的抚摸,其作家、作品立即身价百倍。

故事说的是，李陀、刘禾夫妇有一次在布拉格被偷了钱物，所幸当场把小偷抓着了。他们本以为人赃俱获，案子可很快了结。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一到警察局，发现那里不仅像闹哄哄的菜市场，更是一座迷宫。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找到了管事的警察。

警察倒也热情，李陀夫妇心里踏实了。可是当警察发现小偷不会说捷克语时，立即停下讯问，对李陀夫妇说，捷克法律有规定，警察无权审问语言不通的人，只能放人，其他事以后再说。

接下来，警察放走施害者却不放走受害者，称法律对此另有规定，李陀夫妇作为报案人必须留下笔录。等到笔录和身份验证都做完了以后，他们却被告知：他们离开时无法物归原主。

警察告诉他们：钱物是你们的，你们有权领走，但据法律规定，警察只管抓人办案，无权退还钱物——这事由另一个部门管，你们得去找他们。

可怜李陀夫妇是旅行者，在布拉格停留时间有限，哪里经得起这么多折腾？没想到，事情到此还没完。他们后来总算找到了那个摊点，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告诉他们，你们找对了地方，但你们得明白，物与钱分属不同部门管理，据法律规定，你们今天只能领走物品。至于钱，对不起，你们下一次再来领。

李陀差点当场晕过去：你到了布拉格，就会明白卡夫卡了，就明白什么是荒诞了！

捷克是个管制苛严的国家，不幸经历过奥、匈、德等多个外来当局占领以后，旧法杂糅新法，法律体系变得既繁复又古怪，闹出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从李陀夫妇亲身经历的这件事来看，卡夫卡《变形记》的主人公在重负与职业习惯的重压之下一夜之间变成了甲虫、《城堡》的主人公来到城堡管辖下的一个村庄企图进入城堡却怎么也进不去、《审判》的主人公突然被秘密法庭宣布逮捕却不宣布他的罪状，并非都是作家的臆想，它们和魔幻现实主义开山之作《百年孤独》一样，都有着深厚的现实基础。

回想我们身处的这个现实世界，许多真实故事的情节,比如“贪官抄袭悔过书”之类,不是像卡夫卡的小说一样荒诞吗？有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每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应该遵循一条原则：时刻保持对现实世界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