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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诗人的特殊精神历程
《钟形罩》是美国著名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存世的惟一长篇小说。这部在作者离世前三个星期发表的自传体作品,被研究者们认定是作者特殊精神历程的自白。事实上,作者借书中主人公埃丝特之口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读者,“我的女主人公便是我自己,只是加以一番掩饰而已”。
稍微了解女诗人短暂人生的读者都不难从这本书中读出自传色彩。普拉斯是美国自白派女诗人中最杰出的代表,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诗人超越她在诗歌领域取得的成就。不幸的是,当她前往剑桥大学读书时,遇到了另一位天才诗人休斯,并陷入了炽热的爱情。普拉斯给母亲写信说:“我已经极端地坠入情网。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高大健硕的亚当。他有着神一般雷电的声音。”然而,越是狂热的激情却越是难以持续。那个时候,普拉斯不会想到,天才与女人的关系往往是血腥的,况且休斯不仅是个天才,而且还是个美男子,这更会要了她的命。刚结婚时,他们享受过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但休斯的花心很快暴露无遗,他天生就不是为专情某个具体女人而活的。经常写出魔鬼诗句的女诗人在日常生活中崇尚的却是别一种形象:“不要饮酒过度;要行为贞洁,不要卖身求荣;与人交往要友善,更要克制感情;努力丰富自己的内心生活;不要信口开河瞎表态;不要把烦恼告诉他人;要忍受难控制的背后闲话,不要怠慢他人,要尽量避开不良的处世作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批评任何人;不要既和加里约会,又和哈米什约会;当有必要时,要恬淡寡欲,专心写作。”对自己如此苛刻的才女,怎么能够忍受丈夫一次又一次的情感背叛?当患上产后忧郁症的女诗人发现休斯与朋友的妻子阿西亚关系暧昧后,她几乎失去了理智,不断发狂、诅咒、怀疑,甚至将休斯的诗稿揉成一团扔进火里。终于,这对诗坛的金童玉女只得选择分居。普拉斯独自养育两个孩子,身心更为困顿。令人惊讶的是,这期间女诗人的创作灵感却异常敏锐,不仅写下了大量有关没落、孤寂、死亡的著名诗篇,而且创作发表了平生惟一小说《钟形罩》。据此改编的电影《瓶中美人》始终被看作是普拉斯的传记影片。
小说以19岁的大学二年级全优女生埃丝特的视角,用第一人称讲述她成为一家全国性时尚杂志征文比赛获奖者后,应邀来到纽约担任实习编辑,谁知这却是噩梦的开始。在一个月的逗留中,埃丝特过着免费的奢侈生活,接触到上流社会各色男女,但带给她的却尽是混乱、气馁、沮丧、迷茫;而当她发现一心追求自己的巴迪原来却是个虚伪的花花公子时,她感到生活中已经没有令自己期待的事情,因此越来越看不出现实的意义,看不清人生的方向,更对未来充满了疑虑与恐惧。可是,人们却拒绝认真对待一个女人丰富颤栗的情感,轻率地将她送进一家精神病院,指望通过骇人听闻的电休克疗法治愈她心灵的绝望。尽管埃丝特在本书结尾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试图重建自信,但读者从字里行间却感觉到,她最终难以走出黑暗,因为事实上她已经令人恐惧地滑向疯狂的深渊。
与普拉斯的诗歌一样,这部小说的调子从头至尾悲怆又凄凉,尽管作者卓越的诗才同时也赋予了小说一种难以抗拒的诗意魅力。许多评论家因此把《钟形罩》视为写给女性读者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主人公都生活在五十年代的美国,社会的纷繁复杂让他们眼花缭乱,社会的虚伪丑陋又让他们深恶痛绝。但是,面对格格不入的环境,霍尔顿能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反抗社会,而埃丝特却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而饱受精神危机的折磨。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不妨说,从中折射出了两位作者对待生活的不同态度。显然,普拉斯比塞林格更痛苦,更绝望,这从《钟形罩》这个令人窒息的书名中即可感受得到。钟形罩是指医院里面浸泡死婴的大玻璃瓶。在普拉斯眼里,世界就是个不让人透气的大瓶子,每一个个性独立的人则是蜷缩在瓶里的死婴。这种绝望感最终导致年仅31岁的普拉斯精神崩溃,以至于在作品发表后不到三个星期,便决绝地抛下一双儿女,把自己的嘴唇对准了喷射而出的煤气。被民众指责为“杀人犯”的休斯后来娶了阿西亚,没想到阿西亚最终也选择了普拉斯的方式结束生命。更惨痛的是,阿西亚同时还带走了她和休斯的四岁女儿。面对这样的结局,我无力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