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识》：一本伟大的畅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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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闲暇时喜欢乱翻《中华读书报》、《文汇读书周报》等与书相关的报刊，对书市行情心里大致有谱，所以每次进书店都目标明确。这天我是奔着赵鼎新先生的《社会与政治运动讲义》去的，不料却遍寻不遇。正遗憾要空手而归的时候，《常识》突然挤进了我的视域。开始还以为是阿城那本“东拉西扯废话多”（阿城语）的《常识与通识》呢，待看清书脊上印着“托马斯"潘恩”的大名，我没有片刻犹豫，立即掏钱买下，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托马斯"潘恩曾被称为“世界公民”。简历式的介绍不妨这样说：他1737年生于英国诺福克郡一个贫困的裁缝家庭，13岁辍学后，做过裁缝、水手、鞋匠、英语教师和税务官，1774年在富兰克林帮助下来到北美大陆，先后担任过报刊编辑、格林将军的副官、大陆议会外交事务委员会秘书等职务，积极投身争取北美独立事业，美国独立后回到欧洲，往返英法两国，曾参加法国大革命，获得法国公民资格，作过国民议会议员，雅各宾党专政时被囚禁于巴黎卢森堡监狱，后在美国驻法大使门罗的营救下获释。1802年，他重返阔别了15年的美国。这时他对美国国内政策的观点遭到联邦党人的强烈攻击，许多战友为此抛弃了他。1809年，他病逝于纽约，当时只有《纽约邮报》发了轻薄短小的一条消息。而在我国著名学者朱学勤眼里，潘恩则是这样一个人：他有《常识》，反抗那时的政治传统；他有《人权论》，反抗社会传统；他有《土地正义论》，反抗的是经济传统；最后有《理性时代》，反抗的是宗教传统。这样一来，他就把那个年头能得罪的人类权势力量都得罪完了，他从地上打到天上，横扫俗界国王之后，又向灵界国王宣战，最后激起天怨人怒，自然落个遗骨飘零，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

我在阅读林达先生的《近距离看美国》系列作品时经常与潘恩的思想遭遇，但《常识》却是我迄今为止读到的他的第一本著作。这是他到达北美大陆投入独立革命运动后于1776年1月发表的一本仅有50页的小册子，翻译成中文也只有薄薄的94页。据史料记载，它是“全世界第一本真正的畅销书”：在1776年的北美大陆，几乎人手一本《常识》；在当时的英国，它是《圣经》之后影响力最大、阅读范围最广的一本书；那时的成年男子几乎没有一个没看过或没听说过《常识》，即使在荒郊僻野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人们也因为有幸拥有一本《常识》而欣喜若狂，行军打仗的士兵的口袋里，一定都有一本已被翻得模糊不堪的《常识》。难怪英国一家报纸发出惊呼：“《常识》无人不读，凡读过该书之人，哪怕他一小时前还是一个强烈反对独立思想的人，但也瞬间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从历史角度看，《常识》是北美殖民地摆脱英国统治、争取独立自由的重要思想武器。当时，北美大陆的独立战争已使人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革命向何处去，即使是华盛顿、亚当斯、富兰克林、杰斐逊、汉弥尔顿等这些美国后来的开国元勋们也心存疑惑，既不敢大声说出脱离英国的“独立”，更不敢设想果断地抛弃“立宪政体”实行“共和”。潘恩大胆地站了出来，精辟分析北美革命前景，猛烈抨击英国政府的暴政，揭露英国封建专制立宪政体的种种弊端，坚决主张北美殖民地独立，建立共和政体。他写道：“社会是由我们的欲望所产生的，政府是由我们的邪恶所产生的。社会在各种情况下都是受人欢迎的，可是政府呢，即使在其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一件免不了的祸害；在其最坏的情况下，就成了不可容忍的祸害。只有制度才能弥补人们德行方面的天生缺陷”；他指出：“管得少的政府就是管得最好的政府。政府本身不拥有权利，只负有义务”、“任何事物愈是简单，它愈不容易发生紊乱”。最后他大声喊道：“让我们为宪章加冕！北美的法律就是国王！”他将独立与共和相联，使北美革命迅速获得了最广阔与开放的人类前景。正如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评价的那样，《常识》在人们的心中引起了“一种极大的变化”。于是，《常识》中表述过的民主原则顺理成章地成了杰斐逊起草的《独立宣言》的精华，美国的命运因此改写，有幸成为“第一次产生伟大民主共和国思想的地方”（马克思语）。正因为如此，3年前美国重排影响本国历史的20本书时，《常识》依然位居榜首。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世界、整个现代政治文明都从这本书里得到启蒙，它宣扬的民主共和思想至今闪耀着穿透历史迷雾的光芒。
中译本《常识》包括《独立宣言》、《人权宣言》等附录在内也就139页，却蕴含着极其丰富的思想内容，甚至“美利坚合众国”的名称也源自于此。我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本伟大的人类智慧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