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一早,陆晋德翻译的《飞鸟集》到家。
惊喜是,有泰戈尔画作,但遗憾做了电脑处理。另外,书末附了一些资料,比如,泰戈尔与爱因斯坦谈话录,泰戈尔与威尔斯谈话录。

陆晋德译本有断行,多了些诗意。但就手头的三个译本来说,最有诗意的还是冯唐的译本,不仅押韵,而且字词精简,贴合,最重要的是,字词之上的意象和心境,而这一点是只可意会的,它是灵魂的气质,你能契合地描述出一个人灵魂的样子吗?
一叶知秋,将10月30日随手翻到的第206首展开,也就大致照出了三位译者的“样子”。
[郑振铎译本]
让我不要错误地把自己放在我的世界里而使它反对我。
[冯唐译本]
我不要把自我错置在我的天地
我不让自我与我为敌
[陆晋德译本]
请别把我放错地方
让错的我
来对抗
对的我
[解读]
世上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位置,很难说每个人都适得其所,你也许不是这种人;但是,当你被放置在这个位置时,你就变成这种人,很多时候,你是在违背良知下行事。世上,多的是人格分裂的人。当一个人昧着良心在做事,就是“错的我”在对抗“对的我”。等而下之的人,连“对”“错”都弄不清。
(注英译原文:Let
三个译本传达出来的意思基本相同。全诗也就一二十字,个别字词的用与不用,字词之间的转折与空隙不同,意境就变了。郑振铎基本按英文平实直译,少了节奏和诗意。陆晋德译本和冯唐译本都有断行,前者比后者更精减,也更锋利,突显了他在诗里用到那两个字“对抗”。这点在对诗作的个人解读里会看得更为明显。
刚刚开画不久的八月,一位微博网友留言说,你画的这个版本不好,你没有看到最好的。我好奇回问,请推荐一下你认为好的版本。对方没有回复,去后院看看,最新微博是对冯唐译本的贬抑,言辞带着攻击。
虽然我很喜欢冯唐这个译本,但当时手头的确没有其他译本。于是,将在内地最广为人知的郑振铎翻译的《飞鸟集》请回家。

我理性一点不强大,对很多东西的喜欢都是凭眼缘,绝不会进行一二三四五的理由分析,更不会通过反复比较才确认。但这一次,很感谢那位留言的网友。郑振铎译本帮我确认了我的幸运——我读的第一本《飞鸟集》是冯唐翻译的,文字更有诗意,排版简洁,开阔,留白最多。而这个留白不仅是排版页面,也包括翻译用词所传达的心境;更珍贵的是,我跟他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这一点,在每天随手翻,随手画,两个译本对照着看,连续三个月之后,感受犹为明显。当不止一次发现郑振铎译本因为个别字词的使用而使得整首诗作变得革命气息很浓,甚至有可能完全改变了原作的质地时,我开始好奇另外的版本。我想看看,生活在台湾的华人翻译的《飞鸟集》是什么味道。

读了陆晋德的序,才知晓,《飞鸟集》在中文读者里有多受欢迎,两岸的译本加起来,最少有15本。
陆晋德说:“这至少说明:第一,这本书真的是好书,否则不可能吸引这么多人来翻译;第二,这本书真的很难翻译,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译者要否定他之前的译者。”
陆晋德是他所说的后者。翻译《飞鸟集》的初衷就是因为不满现成的译本,看不懂翻译的中文,最后索性读英文原文。也正因为之前的“读不懂”,他在自己翻译的版本里特意加了[解读],“好让读者可以轻松一点,来领略泰戈尔的哲思。”
李敖在陆晋德译本的推荐里写道:“译文非常用心,‘解读’几近心领神会,这让读者更容易一探泰戈尔的内心世界。不收藏这本书,很可惜。”
无疑,陆晋德对此也是极为自信的。他在序里说,“成稿时,我也察觉到这本书有不少版本,于是把所有两岸所出版的《飞鸟集》,全部找来。我告诉自己,只要有任何一本译得比我好,我就将所译的书稿丢弃。”
冯唐在后记“翻译《飞鸟集》的二十七个刹那”提及其他译本时写道:“流行译本的作者郑振铎是民国摇曳的人物之一,少年时代我仔细读过《西谛书话》,我想就着他的翻译走到民国,掂掂那时的月色风声。我坚信民国时代的中文还在转型期,我现在有能力把中文用得更好。”
除了对自己的才华锋芒毕露的自信,除了对郑振铎翻译的第219首提出质疑,并做了详细阐述,冯唐以一贯之地平衡与自持,对这个流传时间和范围最长最广的版本并无任何不满或攻击,后记的第22节还专门介绍了郑振铎的生平。
“郑振铎,一八九八年十二月十九日生,二十几岁翻译《飞鸟集》,不求押韵,但是基本没有翻译错误,平顺中正。
我们这一辈,我们上一辈,我们下一辈,二十几岁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灵魂很抽象,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只要稍稍细心敏感,你就会感觉得到,它们就在这些字词之间呼吸。
陆晋德所译《飞鸟集》于2008年5月在内地出版,我手里的这一本是2014年12月出版,已经是第14次印刷了。
冯唐译《飞鸟集》是2015年7月第一次出版。

不知陆晋德有没有看到冯唐这一译本,不知看了之后会不会收回他当年在序言里一语定乾坤的断语。
有网友推荐白开元的译本和上译老社长吴岩的译本。随之,网上订了,还在路上。购进这两个版本后,再有人推荐,也将不再跟进,不再追看任何其他有关《飞鸟集》的译本。
我不打算通过更为细致的比较来确认什么,我感兴趣的也不是校正和考古工作,我只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去记录去发现我认为有光的那一本,并让它闪光。
十月马上就要结束了。
再看一遍宇宙送我的第206首——
我不要把自我错置在我的天地
我不让自我与我为敌

画了长在一张面孔上的两张脸,写了“不二”。
一人一个世界,一人一个季节,其实也并不孤绝。各自独立,又彼此依存,是这个世间所有生命体的最好的关系。
前一篇:让有光的闪光
后一篇:北京现代舞团小雪班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