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英雄,别人也不怎么把他们当成英雄看待,他们渴、饿,他们想女人,他们在烈日下光着身子,只用一束红柳遮体,像孤独的亚当一样,在缺少女人的荒天野地里开垦、挖渠,他们走进沙漠里照样会迷路,他们迷路了照样会恐惧……可读完他们的故事后,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仍然是英雄,他们才是真英雄。
风口浪尖才会有史诗诞生
——读张者《老风口》有感
■ 洪烛
我似乎已好久不碰长篇小说了。生活节奏的加快,使慢条斯理地阅读长篇小说成为奢侈的事情。这还只是个借口。我并没忙到愿意舍弃读书的乐趣。更重要的原因:市场上红火的诸多畅销书,跟我理解中的长篇小说不太一样,真去花工夫读了可能会失望,觉得付出那样的时间成本挺不值的。也许这不是我一个人在长篇小说面前容易表现出的犹豫。选择长篇小说,跟去陌生的餐馆点菜一样,
是有风险的,无法保证它能对你的口味。然而不管满意与否你都得用时间来买单。翻开张者的长篇小说《老风口》,我对时间的投入却变得慷慨了,几乎一页不拉地细续了,对每一行字都充满期待,而且体会到久违的阅读乐趣。说实话,读长篇小说的那种快感,也非读中短篇或其它文体的书籍所能代替。
看来我并不是不爱长篇小说,而是担心碰不到自己爱的那种长篇小说。我并不是不舍得为读长篇小说花时间,而是害怕为一些无法让自己喜欢的书浪费时间。张者的《老风口》改变了我的阅读观念。为了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书,该冒的风险还是要去冒。
读张者的《老风口》,我断断续续地看了一个多星期,却觉得挺值的。这本书把我带到了新中国刚成立的那个时代,而且故事的跨度整整半个世纪。我仿佛陪伴讲故事的人,在新疆,那个遥远的地方,生活了几十年。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体验到新疆近半个世纪的发展与变迁。简直像在我原本模式化的人生中多活出了几十年。好的长篇小说,会给你有限的阅历增大容量,使你认识许多原本不可能认识的人,知道许多原本不可能知道的事。
张者的《老风口》吸引我之处,还在于它是以新疆为题材的,而我对新疆是有感情的。我仅仅在2005年去过一趟新疆,去过之后,却比去之前更充满了好奇。新疆在我眼中不仅遥远,而且神秘。当时在新疆南疆开发旅游的中坤集团,邀请了三支诗人团队共近百位中外诗人飞抵乌鲁木齐,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经过库尔勒、轮台、库车、阿克苏、阿图什直到喀什。我参加的是中国诗歌学会“中国诗歌万里行”采风团,回来后用一年时间写了八千行的长诗《我的西域》,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后获得徐志摩诗歌奖。新疆是我文学生涯中的一次“艳遇”,给我的创作带来了一次提升与转型。
读张者的《老风口》,我仿佛又回到那地方。又看见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塔里木河、天山、看见了戈壁滩、胡杨林、红柳、以及美若天仙的维吾尔族姑娘……说实话,新疆最早给我的印像,还是那部老电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它使我童年时在江南水乡,就接触到新疆那雪山连绵、风起云涌的画面。电影里的女主角叫阿伊古丽。而张者《老风口》里那位头戴红纱巾的维吾尔牧羊女,也叫阿伊古丽。她曾经使书中的男主人公如痴如醉。所以在读《老风口》的过程中,我一边想像着故事发生与推进的场景,一边听见了不绝如缕的画外音,电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主题歌。也许,那部老电影,和这部新小说,原本就该有同一首主题歌,因为它们描写的时间,地点,人物是那么接近。那是一个不该被遗忘的时代,那是一个很难被忘记的地方。
1949年,一支部队喊着高昂的口号,带着渴望与激情,徒步向新疆开进。这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其前身是当年名噪一时的“三五九旅”……几十年之后,沙漠变成了绿洲,荒原变成了良田,一支十万人的部队发展成了有百万之众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如今,一个老兵团人向我们娓娓道来,讲述他们当年鲜为人知的故事……我从该书《内容提要》中摘出这么一段话,大家或许就明白《老风口》的份量了。它是用小说来写史,写仿佛远在天边的历史,写似乎又近在昨天的历史。张者,作为兵团里长大的孩子。作为一位还算年轻的作家,是在为屯垦戌边的父辈撰写传记,为了让他们能永远活着。把他们的汗水、血水、泪水调和成了五味俱全的一杯酒。
《老风口》必然带有史诗的性质。使我想起汉唐的边塞诗,尤其是李白的诗,“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张者真该引用李白的这首诗作为题记印在扉页。因为掀开封面,我就感受到那股风了,那股古风,那股国风,扑面而来。风口浪尖,才会有史诗诞生。
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当代长篇小说不满了,那是因为它已不再承担史诗的责任。我终于明白自己喜欢哪种风格的长篇小说,就是带有史诗性质的巨制,而史诗必须由巨匠来完成。也许我们不能责怪史诗太少,那是因为巨匠太少。还有什么样的文字,能比历史更生动,更丰富,更真实呢?如果文学与历史绝交,如果一部文学作品没有博大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怎么可能重若泰山。遗憾的是,在这个泡沫化的时代,轻于鸿毛的文学作品太多了。
幸好,张者的《老风口》使我看到了希望,我并不是说张者就是未来的巨匠,但他的《老风口》确实使我看见史诗特征在长篇小说中的回归。历史无论多么严酷,在文学中都是诗意的,或者说成为诗意的一个源泉。不管历史还是文学,都是由人创造的,都是以人为中心的。在《老风口》中,开创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历史的,是那么一群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有着七情六欲也有着美好理想的人……是他们助了张者一臂之力,不,是他们写下了《老风口》的第一行字……直到读完这本书的最后一行字,我仍然能感觉到是他们在使劲,让我沉浸在故事美丽而忧伤的氛围里,久久不能离开。
我重新翻开已合拢的这本书,查找到小说的开头,第一行字是:“你还记得那遥远的胡杨林吗?就是那枯死的胡杨林呀!”而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字是:“天长地久,那些坟墓耸立着会越来越高大,形成了山。远远望去山连着山,成了阻挡风沙的真正屏障。”也许,烈士们的坟墓就如同枯死的胡杨林,而枯死的胡杨林也如同烈士的坟墓……不管是胡杨还是英雄,死后照样能成为一道风景。死后仍然给沙漠带来生机。
史诗中没有英雄哪成呢?史诗中怎么可能没有英雄呢?只是,《老风口》里的英雄,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英雄,别人也不怎么把他们当成英雄看待,他们渴、饿,他们想女人,他们在烈日下光着身子,只用一束红柳遮体,像孤独的亚当一样,在缺少女人的荒天野地里开垦、挖渠,他们走进沙漠里照样会迷路,他们迷路了照样会恐惧……可读完他们的故事后,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仍然是英雄,他们才是真英雄。
《老风口》这部史诗,是为他们而写下的。而从最原始的意义上来说,这部史诗本身,就是由他们写下的。没有他们,也就没有那段历史,也就没有这部史诗。
记得我那次去新疆,乘车从乌鲁木齐到喀什,沿途经常看见农几师的标牌。参观河渠,常听人介绍是农几师挖出的。那些已倒下或仍然站立着的兵团老战士,恐怕想不到他们一锹一锄地挖掘,他们日积月累地劳作,是在创造历史,他们原本以为历史离自己很远呢。他们同样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眼里的英雄,他们原本以为自己离英雄很远呢。
就这么定了。不管对于历史还是英雄,就这么定了。
如果你想知道这么定了的理由,就读读张者的《老风口》吧。他还会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不该忘记他们。
(图片说明):女人来了!
在整个叙述中,把宏大叙事和个人叙述,把个人野史和正史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采取了一种文学叙述的“双声道”。这就像听立体声交响曲,高声部大气磅礴,给人震撼;低吟时清音曼舞,细腻柔润。宏大和细腻都糅杂在一起了,给人一种非常愉悦的阅读节奏感,四十万字的长篇巨著,能让你一口气读完。―――见《文艺报》
张者将新疆这个无法替代的“遥远的地方”和兵团人,这个无法复制的群体进行了感沛人心的深刻诠释,让故事冲破了表象,直抵内心;同时张者给现实添加上飞翔的翅膀,以激情四射的文本形式构造了一个充满魅力的小说世界。一部兵团史诗,它是一个小说家未辱使命的标志。因为书写者对那片土地和那些人的熟悉和热爱,《老风口》呈现了可触摸的质感。悲壮中满含温情,深沉中不失灵动。―――见《光明日报》
这是一部大歌,是赞歌,是情歌,也是悲歌。―――见《文学报》
如果说王洛宾对西部风情的咏叹让无数歌者着迷;张者《老风口》对西域风韵的书写将会让无数读者倾倒。―――见新浪网
伟大和荒诞融在一起,而这荒诞生出的悲情,最是让人笑中带泪。―――《北京晚报》
张者的《老风口》语言豪壮粗粝而又细腻,其语感有骨力有血肉,所营造出的异域境界,如大漠悲风扑面袭来,如牧歌悠扬润心而入。―――见网友博客
每次出行,我都会带本书,去越南的时候我看完了《尘埃落定》,去怒江的时候,看的是《2008年中国随笔排行榜》,这次我带的是2009年9月号的《作家》,其中有篇张者写的长篇《老风口》让我的旅途一直在沉陷。―――见网友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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