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痛苦酿成了蜜■ 洪烛

                         给灾区捐赠电脑的诗人王明韵

 

你给平武县平通镇中学

捐赠了一批电脑

可你来到小山村，才发现

这座板房学校还无法上网

校长安慰你，说他们会想办法

去申请无线上网

你也安慰自己：让孩子们

先学打字吧。网络迟早会通的

 

你教一个孩子怎么用拼音

打出平通镇这个地名

他很快就学会了

学会了之后，他首先

打出你的名字：王明韵

 

我分明看见另一张网

这张网是用一根线编织的

这根线就是：你从安徽来到四川

漫长的路线

 

它把大城市和小山村连接在一起

把大诗人和小孩子连接在一起

我之所以说你是我眼中的大诗人

因为此刻，你写下最长的一行诗

 

                              望乡台上的望远镜

 

在北川的望乡台上

出租望远镜的村民

请让我借你的望远镜用一用

我要用它眺望伤痕累累的老县城

用它来寻找失去了的亲人

望远镜，能帮帮我吗？

帮帮我做到肉眼所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仅能看到故乡的过去

还能看到它的未来——真够远的！

我想看见倒塌的楼房重新站起

被掩埋的孩子，又走在上学路上

他或她的父母，正忙于打扫房间

为了使生活显得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望乡台上的望远镜，除了不会流泪

我相信你是完美的

也是神奇的：会帮助人们看见

一幅幅雨过天晴的画面

 

在北川的望乡台上

出租望远镜的村民

我走之后，仍希望能借你的眼睛

一遍又一遍地守望你的故乡

——不，它也是我的故乡！

人已经走了，心还留在原地

否则我就不敢承认

自己来过北川的望乡台

相信我吧，无论走多远都能看见

望乡台上你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

 

 

                          小渔洞板房学校

又到五月，山上的花全开了

包括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

 

山坡上，花木丛中，一排排板房

跟码得整整齐齐的蜂箱似的

我叫不出名字的孩子们跑进跑出

 

之所以联想到蜂箱

因为我去往小渔洞的路上

确实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运蜂车

许多我叫出不名字的蜜蜂

飞进飞出

 

唉，这些孩子，这些蜜蜂

 

不同的是：蜜蜂采集花粉酿蜜

而这些重新学会笑的孩子

则把痛苦酿成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