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来历不明的外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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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中国行阳关最后一个匈奴飞天外星孙江酒泉旅游 |
http://www.yzs.com/Files/nj/xj045.jpg甘肃笔记
洪烛
1.
都是诗人。譬如,《阳关》杂志的孙江,听说我来甘肃了,就约好时间,在酒泉公园门口等我。他请我喝酒,真会挑地方。酒泉,被那么多边塞诗人痛饮之后,能分我一杯吗?最好用夜光杯。小小的一杯矿泉水,酒精含量几乎等于零,却比茅台、五粮液更醉人。不信你就尝一尝。我跟孙江提议:别让店小二再上菜了,咱们直接拿古诗下酒吧。你背一句,我对一句,一杯接一杯,看谁喝得过谁。背完了那些现成的,瞧我再给你写几首新的。幸亏我不是当地人,否则非把酒泉给喝干了不可。孙江啊,以后你拿什么招待别的客人?还是留一点吧。
2.
看,不许摸,不准照像。是怕壁画里的人物生气吗?嘿,有本事就冲我眨眨眼吧。看傻了一般,我自己也快忘掉怎么眨眼了。还有些洞窟长期锁着,只能从门缝里瞅一瞅。来莫高窟,照像机和挎包要小件寄存,带一双眼睛就足够,什么都是多余的。不是墙上的佛像学会了发光,而是我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假如我是但丁的话,高举手电筒的导游就是维吉尔。他在召唤我写一部东方的《神曲》呢。反弹琵琶的飞天,是我的贝亚特丽齐(但丁的初恋情人)。敦煌的千佛洞,恐怕算全世界最值钱的房地产吧?不光地面,连墙壁都需要按平米来标价。而且注定是天价。比尔·盖茨都不一定买得起。
3.
杆把它围了起来。仿佛怕它的边缘再留下人的牙印儿?沙漠已把它蚕食得好苦。沙漠在我想像中注定是鳏夫的模样,偏偏娶到这样一位新娘。鸣沙山,你够有本事的。看来你确实比别的地方的沙漠要会说一些情话。水跟女人一样,喜欢听甜言蜜语,渐渐忘掉挑剔说话人的长相。听着听着,月牙泉咧开了嘴在笑呢。你觉得它命苦,可它心里没准正甜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一座会说话的沙漠,没准比嫁给沉默寡言的后羿还强一点呢。瞧,这么多年了,月牙泉从未像嫦娥那样想过私奔……
4.
上的我坐不住了,赶紧系好安全带。免得自己也像丝绸一样飘起来。副驾驶的位置,正好看风景,不是用来认路的。丝绸从眼前晃过,伸手却抓不住。飘得比云还快一些。我说,你干嘛让丝绸带路,把云当作路标?那不分明想迷路吗?迷路还不容易?只要把头顶的那朵云当成唐朝的云。把自己当成骑马的古人。在高速公路收费站,问玉门关怎么走?管理员边找零钱边回答:下一个出口。可惜,她指的并不是我问的那个玉门关。唐朝的玉门关,连春风都会迷路的。更何况比春风还要沉醉的我呢。
5.
发,上半夜过了武威,下半夜过了张掖,接着该到酒泉了,那儿离敦煌越来越近。我多么希望女列车员报出旧时的地名:武威叫凉州,张掖叫甘州,酒泉叫肃州,敦煌叫沙州。前面有一场更大的战争在等着吗?躺在行车床上,紧闭双眼,我像一个被葡萄美酒灌醉了的伤病员。说实话,在进站口剪票的时候,我的心就留下第一处伤口。一路上都在隐隐作痛。
6.
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最后一个匈奴已变成雕塑,挡住我的路。我问你,唱歌的匈奴去哪儿了?你什么也不说。可眉尖的哀愁正如过冬的马群,赶也赶不走。
7.
减缓了她醒来的速度。灵魂比落花还轻,还要失意。她忘掉自己的肉体了。一千年够不够,在我的肩头靠岸?我能活那么久吗?如果有耐心……即使在那一瞬间,来历不明的外星女人,也会怕冷似地打一个哆嗦。一片飞得最慢的雪花,落地之后,溶化成一滴泪。得到她或许比错过她还要令人失望。她天生就不应该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她自己。再没有哪位人间的裁缝,能为她订做一套换洗的衣裳。
8.
冷得人打一个哆嗦。它像是在审问。把我当成哪一段历史的未亡人?最后一个匈奴,换乘了坐骑,一个劲地按响——方向盘上的喇叭。在勇猛的祖先扬起鞭子的地方,我踩了一下油门。嗖地一声,就把一直狂奔不歇的老掉牙的马群,远远甩到后面。从后视镜里,看见它们口吐白沫、大汗淋漓,额头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9.
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块青铜。而这匹马早已穿上了高跟鞋:那只燕子,有着最新颖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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