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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引路,寻找李白(2000行长诗)[6]
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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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唐朝的皇室同姓,是否
有着更为接近的血统?而你分明在
一步步远去啊,远离长安
远离大明宫,远离那想像中
应该属于你的妃子
诗是你的背影。“这条路
走到夜郎,也就到头了……”
你原本也准备一直走下去
“江山交给他们,江湖留给自己
总算找到比政治更有意思的事情……”
其实你把诗当成另一种权柄
“我去做夜郎国的帝王,不跟你们玩了!”
同样能证明自己伟大的姓氏
记不清唐朝多少个皇帝,但它
一定有着更多的诗人,他们的名字
是我忘不掉的。譬如李白
在我内心的天平上,大于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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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碑,跟纸一样薄
上面刻写着你的诗。用的印刷体
伸手摸得出字里行间的凸凹起伏,一如
你当年的心绪:“路永远是不平的……”
一张纸,因为印刷着你的诗
变得沉甸甸的,带有纪念碑的性质
放心吧,碑文已镌刻进我体内的墙壁
譬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还是文言文啊?却连傻瓜都读得懂
“这样的诗不是你写的,只不过由你
替我们大家说出口了。”还没有谁
能把最高的话语权从你手中夺走
你握得太牢了。大理石把刻刀紧紧卡住
每一个笔划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他的诗是对自己最好的纪念……”
翻过去吧。另一块碑出现了
刻有另一首诗:“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再翻,再读。你总共有多少张牌呀
怎么跟出不完似的?翻阅你的诗集
纸很轻,字很重,累得我手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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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需要诗人,只需要兵马俑
李白,要么加入沉默的队列
成为没有主见的百夫长,要么
勇敢地做一回逃兵
大醉一场,五脏六肺像在搅拌混凝土
地下水就要漫到喉咙
趁着手脚还能动弹,赶紧跑吧
离皇帝越远越好。“他不需要预言家
只需要听话的殉葬品……”
从秦俑里跑出来,从汉画里跑出来
从大唐的翰林院跑出来,从自己险些
成为的尸体里跑出来,抹去满脸尘灰
“不领那以沉默为代价的军饷了
做一个自由职业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诗人不需要长安,他知道哪些地方
更需要自己。“到需要你的人那儿去……”
李白:一个逃脱了宫刑的诗人
从他开始,宫体诗才变成自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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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涨潮了,淹没过行吟的屈原
又溅湿刚刚解除流放的我
“总算从乱世里捡回一条命……”
在我之后,还有个叫杜甫的人更惨
将病死在湖上。船都是租的
诗人有什么罪?洞庭湖啊
你就不能对他们好一点吗?
把君山给劈开!在诗人的一生中
难道障碍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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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为写诗感到头疼
感到头疼的是写诗之外的所有事情
当然,除了喝酒
喝酒为了治头疼的。总也治不好
但不得不治:“至少可以减缓
那种想死的感觉。毕竟我还年轻……”
譬如今天,他为皇帝交待的一道算术题
头疼得不得了:“权力加上美等于几?”
他想说等于零,“因为权力会扼杀美……”
但又不敢说。只好借助于黑市
勾兑的麻醉剂,把自己放倒在考场上
“美惹不起权力,难道还躲不起吗?”
这种不愿被御用的文人,装疯卖傻
最让皇帝感到头疼。龙颜大怒
在他递交的白卷上狠狠打一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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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诗人最好的朋友
都是诗人,很难跟不写诗的人交朋友
不写诗的人要么瞧不起诗人
要么读不懂诗人,躲得远远的
除了汪伦。李白的铁哥们里面
只有汪伦不写诗,也不读诗
他不读李白的诗,只读李白的人
“这是个赤子啊。他一喝酒
我就想唱歌,想拉他一块钓鱼去……”
诗在唐朝,恐怕也算小众
那些附庸风雅的官员,属于
假冒伪劣的读者:只想往脸上贴金呢
李白在民间,在不识字的老百姓中间
真正的知音只有一个
汪伦不写诗,却能感动诗人
能够感动诗人,本身就是诗了——
他在桃花潭边依依惜别的身影
成为全唐诗的外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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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楼使我沉默无言
想说的,崔颢都已替我说了
狂歌一生,公认的大嗓门
只有这一个时辰患了失语症
“你怎么了?准备绕过去吗?”
不,我在把机会匀给别人
总不能好处全让我一个人得了
黄鹤楼的尖顶卡住我的喉咙
下去吧,风景等于白看了
爬这么高,只为读一首别人的诗?
你们以为我空手而返
不那么一回事。惟独这一次
心里有诗,却不说出来
感觉也挺好。“诗是一种秘密
干嘛总要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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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采石矶,寻找李白站立过的位置
应该与月亮构成最佳角度?
我发现悬崖边缘,有一处散布着
细碎的瓷片,在月光下闪烁其词
是哪位游客失手打碎的?
不禁猜测:李白跳水捞月之前
一定摔了手中的杯子:“它还有什么用?
留下诗就可以……”
他把酒杯先给摔碎,然后
才有勇气摔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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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河源头,想请李白来喝青稞酒
这种牌子是他没有尝过的
纯粹靠想像写出“黄河之水天上来”
仅凭这句诗,就该敬他一大杯
黄河是青稞喂大的,青稞酒
是黄河水酿制的。李白的遗憾
是没喝过青稞酒,青稞酒的遗憾
是尚未遇见一位伟大的诗人
如果李白不来,这项任务
只能交给我了!虽然我知道,除了李白
青稞酒不见得还能看得起谁
想请李白来青海
往返的机票我出了。能来吗?
高原缺氧,并不缺酒
当他跟我碰杯,黄河之水
趁机流进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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