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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力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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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作秀”

(2007-07-13 20:46:51)

                            论“作秀”

The Analysis of “SHOW”

                                陈力丹

 

    提要 本文对“作秀”概念在中国的流行,以及通过传媒作秀出现的问题做了分析。作者认为,应该让作秀回到原来的文学艺术领域;在真实的生活领域,公关意义上的作秀恐怕难以避免,但是至少不要成为活动的主角。

关键词 作秀 新闻作秀 本相 装相

 

AbstractDrawing on the popularity of the concept “SHOW” in China, this study aims to explore the phenomena and also elaborate the problems in Media Show. The overall conclusion is that, “SHOW” should be used in the original field of Literature and Art. Even that the “Show” in public relations is difficult to avoid in the real life, at least “SHOW” cannot be a host of any activity.

Key Words Show, News Show, Being, Seeming

 

  “作秀”这个中文概念来自港台,是英文show的中文表达,音译与意译合一,体现了原词的基本内涵,即显示、被看见、展示、展销、陈列、演出、炫耀等等。这个概念现在被广泛使用,反映了传播科技发展阶段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心理发生的悄然变化,也与市场经济的环境变化有关,因为人们之间的竞争加剧,于是通过表演赢得他人的眼球变得重要了。一个小小的词语,就像一滴水,在太阳的反射下可以“秀”出各种色调。

    港台最初使用这个概念主要在演艺界,不过是英文的中式表达而已,即表演。演艺界的职能就是文艺表演,因而作秀理所当然。现在我们的电视娱乐节目,属于文化、影视、游戏类的,作秀和使用“作秀”的概念表述他们的活动,是正常的。问题在于这个概念扩张到新闻报道、社会活动,甚至个人在非文艺表演的场合,也要作秀,这就存在问题了。新闻是对客观发生的事实的叙述,要是把事实的场景变成了像拍电视剧或电影那样,一遍一遍地重来,真假就难辨了。各种社会活动,特别是公益活动和政治、经济事务,如果成了表演,会带来诸多的虚饰成分。个人在社会中本来真实的一个人,一旦将文艺表演性质的做法搬到真实的社会环境中,可能当事人自己都会不认得自己了。

    现在电视新闻的一个较大的问题便是将对事实的叙述与再现、表演事实混淆了。很多事实已经发生,如果没有当时现场的画面,虽然是遗憾的事情,但是可以用事情发生后的现场、采访当事人和目击者等等来表现已经发生的事实。现在有些电视新闻走得远了,即重现现场,让演员或当事人表演,这种情形若在特定的场合偶然采用,可能会被观众接受;若被广泛使用,是新闻还是表演就说不清楚了。如果为了报道生动,请人重演,必须在屏幕的一角注明是“重现”、“演示”,这样至少观众在观看时头脑里还有一种预防性的意识:这是表演、再现,不是当时的真实。

    这种做法不宜广泛采用,还在于很多刚发生的新闻事实往往情形不明,再现性质的表演带有当事记者、编辑对事实的主观判断,很容易造成真的假新闻。例如一些刑事案件的发生情境、原因,在没有最后侦破的时候,新闻传媒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报道”了出来,而后来的真相因与最初的表演性质的报道出入较大,传媒为了自身的面子,反而淡化。这其实是对公众的一种愚弄,而且传媒对这种愚弄不肯承担责任。然而,现在电视新闻中的表演越来越多,而且往往不注明是再现性质的表演,误导观众。广播中也存在这种现象,即使用非同期声冒充同期声,例如此时采访的录音,冒充彼时采访的;在安静的房间采访,配上大街上的声音,冒充街头采访,等等,这些情形,听众很难辨别真假。这些做法统称“新闻作秀”,违背新闻职业道德,但是却较为普遍地存在。

    印刷传媒在与电视的竞争中,通过图画再现事实,同样也会出现真假不分的问题。如果新闻来源确实,适当做做可以;但若新闻来源本来就不可靠,这样做就弄巧成拙了。例如2007年1月7日《北京青年报》A3版刊登大幅绘画新闻图片《我工人在尼被绑架模拟图》,把五名中国工人在野外工作现场被绑架的情形描绘得十分逼真。一名当时正在电线杆上作业,一名站在电线杆下,两名工人分别在不同地点的设备箱前做什么,其中的一处设备箱旁边的文字标识是:“价值数千美元财务被抢走。”还有一名工人像是组长之类,正站在中间位置指挥着。图的上方公路上停着一辆小卡车,放大的车头图片文字说明是:“第六名工人在远处的车上休息。”图右侧的公路上开来一辆有鼻子的三排座小轿车,下来五名武装人员,正把五名现场工人押上车。傍边的文字说明是:“突然一辆小面包车开来,车上一伙身着军队迷彩制服的武装人员,喝令工人停下工作,将他们赶进车里。”文字说是“面包车”,图上并非面包车。上方远处第六名工人处,文字说明是:“第六名中国工人觉察不对,赶紧驾车逃走。”而就在同天同版的文字报道中,说五名工人是在住所被抓走的。显然,这幅新闻图画是为了追求生动而把传闻当作了事实,而且想象成分颇大。“作秀”思维下这种情形常见,其教训是:新闻不能作秀。

    现在各种社会活动都有一些公关专家参与设计。利用传播效果的研究成果设计社会活动是可以的,但是一切都应该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然而,出于各种利益的驱动,很多真实的社会活动也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表演,说的、做的虚饰成分太多,以至人们不得不花费较多的精力辨别活动的真实目的,辨别当事人说的是真是假,甚至还得辨别当事人本人是真是假。这样一来,基本的社会秩序便紊乱了。问题其实就出在“作秀”上,作秀是表演,表演不是真的,这本来是人们的基本常识,可是现在却用于需要真实、实在的场合或方面。

    人面对社会时,存在犹太哲学家马丁·布伯(Martin Buber)说的“本相”(being)与“装相”(seeming)的问题。装相是人们在交往中自我披露的部分,含有程度不同的本相,但也含有假相。人有一种相互纠缠的恐惧感难以克服:一方面,渴望别人按照自己做出的样子留下印象,怕他人用某种固定眼光看自己,另一方面,又喜欢戴着有色眼镜看别人。越是这样,就越会可能使“装相”不真实。[①]个人如果在真实的社会场景下作秀,就不是布伯说的那种本能的“装相”,而是有意表演,造成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真诚的表现不能说是“作秀”。但是现在由于作秀的太多了,以至正不压邪,同样让人们难以区分了。

    “作秀”被泛化到整个社会,是传播科技迅速发展、社会媒介化的反映,特别是网络传播造成的虚拟环境,使得真与假混淆。法国哲学家和社会学家鲍德里亚(Baudrillard)认为,现代社会是一个高度符号化的社会,人们通过物的符号意义而获得自我与他人的身份认同。符号成了社会正常运转的核心议题,符号意义作为一种社会身份、地位、价值的区分系统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传媒对拟像(simulacres)的生产和传播创造了一个超现实的独立领域,令现实与现实的象征之间的界限愈益模糊和可疑。今天社会的每一种现实都被包容到“代码”、“仿真”(simulations)的超现实之中。大众传媒“参照的并非某些真实的物品、某个真实的世界或某个参照物,而是让一个符号参照另一个符号、一件物品参照另一件物品、一个消费者参照另一个消费者。……大众传播处处都是由这种与技术和编码规则相适应的系统化规定的,是由并非从世界出发而是从媒介自身出发的信息的系统化生产规定的。”[②]

    有鉴于此,传媒的功能、目的和效果也发生了转变,一切都在传媒中存在,一切都在传媒中被感觉。传媒将“拟像”与“仿真”作为塑造现实的手段,凭借先进的技术手段构建了一个几乎以假乱真或真伪难变的影像符号世界。在这个影像符号世界里,真实在从媒介到媒介的复制过程中被挥发,数字化的影像、符号或景观替代了真实生活,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已分离,形式与内容游离,拟像作为真实世界的替代,无所不在,以至于因此真实和幻象无从分辨,模式和符号构成了经验,并且消蚀了模式和实在之间的界限,人们从前对“真实”的那种体验,以及真实的基础正在消逝,真实与非真实之间的区分已变得日益模糊不清。真实不再是单纯的现成的东西,而是被人为地生产出来的“真实”,模拟的东西变得比真实更真实,成了名副其实的“超真实”。“所有事物都有一层不假思索地戏仿的色彩,这是一种策略性的仿真,就像一场无法定夺的游戏,给人以特殊的审美快感:堵截的快感和游戏规则带来的快感……”。[③]例如超女,一定意义上便是一种真假难分的作秀。

    可能鲍氏说得有点夸张,但是他的理论对“作秀”这种现象是一种透彻的解释,他提醒我们要警惕作秀的扩张。一旦作秀在真实的社会领域、人际交往和组织交往领域成为时髦,我们只有在“超真实”的场景里没完没了地做戏了。

那么结论是什么呢?让作秀回到它原本活动的领域,即文学艺术领域去;在真实的生活领域,首先传媒不要在新闻领域作秀。在社会其他的真实领域,公关意义上的作秀恐怕难以避免,但是至少不要成为活动的主角。

    真实才能长久,作秀获得的如果不是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之上,那么一切都是虚幻的;虚荣会有暂时的价值,但不能长久。钱钟书的小说《围城》只是他的游戏之作,被传媒炒得他因此成名。他不愿作秀,但是现代社会的传媒非让他作秀,以致多数人知道他,仅仅因为他写了一本叫《围城》的小说。其实,理解钱钟书价值的人都很清楚,相比小说《围城》,真正不朽的著作是他倾注毕生心血的学术专著《管锥篇》(五卷),这才是他的价值所在。然而,传媒却把《围城》炒作成钱钟书的代表作,真实吗?

    观看“作秀”,或渴望作秀和正在作秀的人们,读一读《红楼梦》第五回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琢磨一下这一幻境入门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可能会有点启示


[①] Martin Buber:the Knowledge of Man,Selected Esasays,Humanities Press International 1965,P65.

[②]鲍德里亚《消费社会》第135页,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

[③]汪民安等:《后现代性的哲学话语》,第327页,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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