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义的人生

四川大地震之后，由于各种机缘的配合，我在绵阳为北川中学幸存的师生们作了一场演讲。我的心意很简单，就是希望年轻的学生在沉思自己遭受的苦难时，能够把握几个重要的观念，做为往后一生的参考，建构有意义的人生，以此安慰罹难者的在天之灵，更可不辜负自己的人生。生命必须「重质不重量」，这是一个觉悟的关键。

当时我的情况接近「临危受命」，在演讲前一天晚上才确知听讲学生的背景。以他们高中生的年纪，已经悲伤痛苦了两个星期，这种巨大的创伤若不赶紧加以缓解，或者藉由某些观念而转移焦点，就很可能陷于怀忧丧志的困境。还记得台湾在一九九九年的九二一大地震之后，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有受灾者轻生自杀的新闻，我们对此确实必须预作防范。

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与其退守，不如采取主动的作为，在观念上武装起来。依我浅见，有意义的人生才是真正成功的人生，它的特点有四：目标明确、全力以赴、自得其乐、提升心灵。这些是我过去在台湾二百多所高中与高职所作过演讲的主要内容。当时我只想到年轻心灵的需要，后来自己研究易经，才发现这些观念符合〈干卦〉所昭示的修行之道。在此我将整合这两者作个说明。

易经〈干卦〉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一卦，其特色为「六爻皆阳」，等于是在万物出现之前，有一个充满无限生命力的「天」。天是主动者，地是受动者；一阳一阴配合互动，然后才产生万物。这是干卦的原意，至于引申之说则可以应用在一个人的生命中。譬如，六爻的爻辞由下往上，就象征了从年轻到年老的可能处境。原文说：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干干，夕愓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现在试加对照说明。首先，人在年轻的时候（如大学毕业之前），处于「潜龙勿用」阶段，这时要努力充实自己，否则将来想用也用不上。以动态观点看来，若想抵达「见龙在田，利见大人」（龙出现在地上，适宜见到大人），在毕业之后展现自己的专长，受到上司的肯定，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明确的目标。人在年轻时，容易受到各种诱惑，若是注意力分散，则将一事无成。这是很浅显的道理。这时需要做到「目标明确」。

其次，到了九三，有如一个人从三十岁到三十九岁的阶段，这时要「终日干干」，整天勤奋不休，到了晚上还须警惕自己，如此就算有些危险，也将没有灾难。从九二到九三，不是「全力以赴」的写照吗？

接着，是九四的「或往上跃升，或留在深渊」。在此，一个人到了四十岁与四十九岁之间，正是留在原地或向上升级的分水岭。此时工作依然辛苦，所以要设法「自得其乐」，培养健康的休闲与娱乐。所乐之事若有偏差，则无异于向下沉沦。

然后，往上才可能走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的境界，这时的表现是我提醒同学们的第四点：提升心灵。易经以龙代表无限的生命力，因为他可以潜在水中，可以见于地上，更可以飞翔于天。易经由下往上，到了第五爻进入「天位」（底下四爻分别是地位与人位），正如一个人在五十岁到五十九岁之间，是一生成就的巅峰阶段。在此，所谓的巅峰，是指外在有形的成就而言，但是若无内在德行的修养，若是缺少「提升心灵」的表现，则任何成就都将形同无源之水，不能算是真正的成功。

我以「目标明确、全力以赴、自得其乐、提升心灵」这四点与年轻同学互勉。这些也正好符合易经〈干卦〉所说的人生道理，至于更进一步的思考，则有待于下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