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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它文化传统对照之下,中国文化是从所谓的「古文明」一路存续到现代的少数例子。英国史学家汤恩比认为,大多数文化都只有一度生命周期,而中国文化则出现两度周期,亦即自三代至唐末五胡乱华,再由宋代至清末。清末是第二度周期的“亡”的阶段,当时列强瓜分中国土地,造成“千古未有之变局”。面对西潮的冲击,中国文化是如何一步步转型,并在调适过程中还能维持对自身的认同,由此开展出第三度周期的新契机?
这个问题今日思之,仍有意义。譬如,我们可以藉此了解文化的结构有些什么成分,哪些是表面的,哪些是深层的。也可以由此得知文化在发展时所经历的演变。以近代中国的遭遇而言,那是一页痛苦的记忆,若是我们无法从历史学会教训,又如何能有信心去面对未来呢?为了说明这一点,可以先省思大家常说的「中体西用论」。
明末清初时期,西方文化随传教士进入中国,当时朝廷由于国势强盛,对西学所采取的策略是:“节取其技能而禁传其学术”。鸦片战争之后,清朝门户大开,文化交流逼人而来,学者们如何因应?冯桂芬首先提出:“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郑观应接着主张:“中学其本也,西学其末也,主以中学,辅以西学。”到了甲午一战,举国震动,“中体西用论”开始蔚为风潮。孙家鼐在一八九六年八月提出筹办京师大学堂的立学宗旨:
“中国五千年来,圣神相继,政教昌明,决不能如日本之舍己芸人,尽弃其学而学西法。今中国京师创立大学堂,自应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有未备者,以西学辅之,中学有失传者,以西学还之。以中学包罗西学,不能以西学凌驾中学。”
一八九八年张之洞在《劝学篇》,更力主“中体西用”,并且深入发挥其理。中体是为了守本,西用是为了知变。“夫不可变者,伦纪也,非法制也;圣道也,非器械也;心术也,非工艺也。”由此可见,中西体用之说,涵盖了文化的器物、制度、理念三个层次。器物是指“器械、工艺”;制度当然是“法制”了;以上二者在张之洞看来都是可变的。至于不可变的“伦理、圣道、心术”,则可以涵盖在“理念”中。问题在于:理念的一成不变,所指的是“文字上的意义”,还是“精神上的意义”?其维持方法是让一代一代的人背颂经典,还是不断为这些经典提出新的诠释?
西方文化也有其自身的理念,其理念内含也类似于我们的“伦纪、圣道、心术”,那么,在中西文化相互交流时,又要如何在理念层次取得协调呢?换言之,中体西用论的原则并没有错,但是这种“体与用”之间的新关系,却可能需要经过漫长的磨合时期。而清末民初的情况正是如此。我将作一系列的初探,针对当时几位代表性人物的见解,来说明此一壮观的调适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