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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依孔子的说法说明。首先谈到的重点是:贫与富无法决定是否快乐。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宪问》)照一般情形,贫困的人容易抱怨。贫,并非仅以金钱来衡量,广泛地说是以欲望的多寡来衡量,许多需求由于现实的因素而无法满足,常会造成怨恨、嫉妒的心理。有钱的人在某些基本的需求上已得到满足,那么要他做到谦虚比要求贫穷的人不去埋怨,要容易得多了。对一个凡人来说,有没有钱可能会影响快乐,但若他真的有钱了,他所要的快乐便会变得复杂,可能更加无从掌握。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对曰:‘可也。未若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者也。’”子贡认为只要是虽贫而不谄媚,虽富而不骄傲,便算不错的修养了。但孔子认为那仅是消极的态度,他更进一步期望:贫者仍可以道为乐,富者则能积极、主动的表现完善的人际关系。值得注意的是,虽贫犹乐是一种信仰情操。在宗教的立场上,要求人贫穷而快乐,是基本的原则。例如,基督宗教认为要放弃物质享受,过最简单的生活,才能得到快乐。因为贫穷时,心思便不在财富上,而放在该做的事上,如精神的修养。但孔子是哲学家而非宗教家。在“贫而乐道”的解释上,宗教家认为是因贫而乐,快乐是因为贫苦、简单的生活所产生的;但孔子的诠释,却并非教人为了得到快乐而去过贫苦日子,孔子指的是在最坏、最苦的环境下,仍能从中去体会、去追寻快乐。在儒家思想中,人生的目的并不是在于得到财富,而在于内心潜力的发挥,知、情、意的成长,尤其是意,它是由人类自由选择去行善或作恶。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孔子多次提及颜渊的行为,肯定那是儒家理想的表现。他身处简陋的环境,却好像富有天下,没有任何缺乏,那是何等的境界?一般人可能会论断他有精神迷幻的倾向,但事实并非如此。为何不设想他是具有崇高的目标要奋斗,就好像“观于海者难为水”的心情一样。见识过浩翰的大海之后,就很难再去对一般的溪、河作任何评论,因为心胸不一样,眼界也就宽广了。
孔子不仅如此赞赏颜渊,他自己也有类似做法:“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虽然他过的是粗茶淡饭的简陋生活,但其中仍有乐趣存在。耶稣也说过类似的话:“狐狸有穴,飞鸟有巢,而吾却无一可为枕之地。”这些都说明人间的一切不值得我们太过于执著。孔子并不否定现实世界的成就,因为他认为,任何成就都有其正面的意义。宗教总是要求超越世界各种评价的标准,哲学则重视经验,要在经验中分辨价值的高低,自己选择,自己负责。事实上,人间一切外在之物,只要是得到的便可能失去,因此只有从内在培养,别人才无法夺走,也不会流失。此即孔子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子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述而》)前面所谈的几句话中,一再提到“乐”这个字,无非是要说明“乐”是不受外在条件限制的。虽然仅有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食可口,衣可蔽体的程度,但心中一点都不觉得苦涩,因为快乐源自内在的心灵,而不是建立在欲望的满足上。
超越困境的动力
接着,我们谈到动力,就是要得到快乐的背后力量。每一个人都知道要“乐以忘忧”,但很少人能真正做到。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述而》)又说:“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子罕》)一个人致力于研究学问,谆谆教诲而不倦怠,进入了社会,便尽忠职守,回到家便遵循长幼有序之道,侍奉亲长;丧事也要力求做到完善,不可马虎。换言之,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了解人生的正途,如此便能启发心灵的快乐。外在虽有众多的限制,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喜乐。
因此,孔子不仅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受外在环境限制,并且自由选择值得奋斗的目标,在其中得到快乐。
值得奋斗的目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学而》)学了做人做事的道理后,在适当的时机中加以印证、练习,心中便有喜悦。“朋”是指志同道合的人,能与心灵契合的朋友相聚,真是一件快乐的事,乐是形之于外,悦是暗喜在心。再者,别人虽不了解我的才干,使我怀才不遇,但我仍不因而怨叹时运不济。这种心态无疑正是君子的表征。有了这些修养,快乐就不须依赖任何具体的成就也能源源不绝了。
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述而》)这句话是孔子思想的精要。仁,是人生的正确途径,既然追求人生的正途,又能如愿以偿,便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们选择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