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湛英语短篇小说翻译选
我的俄狄浦斯情结(2)
[爱尔兰] 弗兰克.奥康纳
吴仲湛 译
[作家简介]
弗兰克.奥康纳(1903-1966)爱尔兰作家,真名迈克尔•奥道诺文。出生在科克城的贫民区,他把它称之为“充满酗酒、淫亵和暴力的地方”。他受过的教育不多,童年时读书很认真。十七岁加入爱尔兰共和军,当一名警察。一年后,即1921年,共和派拒绝接受英国提出的妥协方案,在这个方案中,英国不同意爱尔兰完全独立,而导致了内战爆发。在为共和军执行任务时,奥康纳多次被捕入狱,慢慢地他对战争的幻想破灭了。他写道:“在战争双方,真正的凶手已经开始暴露出来。”
奥康纳的创作主题常常是描写从天真到老成的转变过程,他的文章结构严密,基调是幽默的。他是位多产的作家,在四十二年漫长的文学生涯中,出版了十一本短篇小说集,两部长篇小说,一本原创诗集,七部翻译自盖尔语的爱尔兰诗集,一部传记,一部自传,三部爱尔兰游记,八部剧作,五部文学评论集,以及二百五十多篇关于文化、社会和政治问题的评论。但真正让他名扬四海的是他的短篇小说。
[引子]
男孩子们总是愤懑于与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分享母亲的注意力,或者说,母爱。这在心理学上称为“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即“恋母情结”。俄狄浦斯是古希腊神话里的一个英雄,完全不知情的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登上王位,娶了前国王的王后,却不知道那是亲生母亲。于是,他便验证了一个他认为根本不可能的奇怪的预言。
心理学家认为男孩子的“恋母情结”是亘古不变的心理状态,对父亲的天然敌意可能在正常的家庭生活里上升,并趋于复杂化,比如,在下面这个以小男孩的口吻所写的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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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那天晚上,当妈妈给我整理床铺时,我说,“如果我不停地祈祷,上帝会不会把爸爸再送去打仗?”
她好像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不,宝贝,”她微笑着说道,“我想上帝不会这么做。”
“妈咪,为什么不会呢?”
“因为不会再有战争了,宝贝。”
“但是,妈咪,要是上帝乐意,他会不会再造出一个战争?”
“他不愿意这么干,宝贝。不是上帝制造战争,是坏人。”
我“噢”了一声。
真沮丧,原来上帝并不像人们所夸奖的那样。
第二天我像往常那样起床,觉得自己像一瓶香槟酒一般精力充沛。我伸出双脚,设计出一场漫长的对话。右太太谈她和自己父亲之间的摩擦,最后打发他回“老家”。我不知道大人们说的“老家”是什么地方,但反正是父亲该去的地方。然后,我搬一把椅子,将脑袋伸到阁楼窗户外面去。
天刚刚破晓,空气有犯罪嫌疑,我把它当场抓住了。脑子里猛然浮现许多故事和计谋。我步履蹒跚走到隔壁房间,在微明的晨曦中,挤上大床。妈妈的身旁没有空位,我只好挤在她和爸爸中间,我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好几分钟,我像个门栓子似地直挺挺地坐在那儿,绞尽脑汁想该拿他怎么办。他大大咧咧地占据了大床上原来属于我的那份,我却毫无舒服可言,于是,我给了他一脚。他哼哼了几声,扭动一下身子,总算腾出点地方来。妈妈醒了,伸手摸摸我。我舒服地往后一挪,躺倒在那张暖烘烘的大床上,一边把拇指含在嘴里。
“妈咪,”我满足地大声哼着。
“嘘!宝贝,”她低声道,“别吵醒爹哋!”
又有新发展了。这是比“和爹哋谈话”更严重的威胁。不经过我的清晨协商会决定的生活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我严厉地问。
“因为可怜的爹哋很累。”
这不成理由。我对“可怜的爹哋”一词所表示的感伤情调十分厌恶,我不喜欢这类感情流露,我觉得很不真诚。
“啊!”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得胜的口吻道,“妈咪,知道今天我想和你去哪吗?”
“不知道,宝贝,”她叹口气。
“我想去格兰,用我的新渔网打鱼,然后到‘狐狸猎物’饭店,再......”
“别吵醒爸爸!”她生气地嘘我,还捂住我的嘴巴。
可是已经太迟了,他醒过来,或者是差不多醒了。他一边哼哼,一边用手去摸火柴,又疑惑地盯着手表。
“要茶吗,亲爱的?”妈妈用我从未听到过的温顺声调低低问道,听上去好像她惧怕什么似的。
“茶?”他忿忿地抱怨道,“你知道现在才几点钟吗?”
“然后我走到拉思库尼路,”我大声说,生怕把刚才设计好的干扰话忘记了。
“快睡觉去,莱利!”她厉声说。
我抽了抽鼻子,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那一对还在继续谈下去。而我的清晨计划却被扼杀在摇篮里。
爸爸不吭声,点燃烟斗,叼在嘴角,看着窗外的阴影,瞧也不瞧妈妈和我一眼,我知道他快发疯了。每当我一评说他,妈妈就生气地嘘我。我受到压制,我觉得这不公平,甚至有些邪恶。以前我一向对她指出说,用不着放两张床,我们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她总是说,这样才合乎卫生。而现在,这床上添了这个男人(一个陌生人),和她睡在一起,她却一点也不考虑她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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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早起来煮茶,给妈妈端了一杯,不给我。
“妈咪,”我喊道,“我也要一杯茶!
“好的,宝贝,”她耐心地说,“你可以从妈妈的碟子里喝。”
问题就解决了。不论我,还是父亲,都不必离开房间。其实,我不想从妈妈的碟子喝茶。我不过是想在自己的家里得到平等对待。于是,为了使她难堪,我把茶全喝光了,一滴也不给她留下,她也若无其事忍住了。
夜里她打发我上床时,温柔地对我说:“莱利,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不要在清早进来打扰可怜的爹哋睡觉,行吗?”
又是“可怜的爹哋”!我怀疑这个讨厌的男子包藏的祸心。
“为什么?”我问。
“因为可怜的爹哋忧郁、劳累,他睡不好觉。”
“那是为什么,妈咪?”
“哦,你还记得当他去打仗时,妈咪从邮局领钱的事吗?”
“从邮局的麦卡锡小姐那儿领钱,是吗?”
“是的,可现在你瞧,麦卡锡小姐不给我们一个铜板了。所以,爹哋只得出去给我们找钱。你知道要是他挣不到钱,我们将会怎样吗?”
“不知道,”我说,“说吧。”
“噢,我想,我们都就得去讨乞,像每逢礼拜五来我们这条街要饭的那个穷女人一样。我们不乐意那样,是不是?”
“嗯,”我同意她的意见,“不乐意。”
“所以,你必须保证不再进来把他吵醒。”
“我答应。”
请注意,我的意思是:钱是个严重的问题,我可不想去讨乞。
妈妈把我所有玩具围着床摆个圈,这样,要是我往外走,就会被绊一跤。
一觉醒来,我立即记起我的诺言。我坐在地板上玩,玩了很久很久,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然后,我搬了把椅子,从阁楼的窗户往外张望,望得更久。我希望到了爸爸醒过来的时候了,我希望有人为我送一杯茶。我再也不觉得像太阳一样,相反地,我烦透了,而且,非常、非常冷!我一心想到那庞大的、铺着羽毛褥垫的、又松又软的床上去。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走进了隔壁房间。因为妈妈身边没有空位,我只好从她的身上爬过去,她吓了一跳,醒了。
她紧捏着我的胳膊,轻声说:“莱利,你答应过什么事?”
“可是我的确做到了,妈咪,”我恸哭起来,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捉住。“我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哦,宝贝,你要冻僵了,”她伤心地说,她完全理解我,“好吧,要是我让你留在这儿,你能保证不说话吗?”
“可我想和你说话,妈咪,”我哭着道。
“那就没办法了,”她生硬地说,这种语调我还是头一回听到,“爹哋需要睡觉,你明白了吧?”
我再明白不过了。我想说话,他想睡觉——可是,这究竟是谁的屋子呀?
“妈咪,”我同样生硬地说,“我认为爸爸睡在自己的床上对他身体更有好处。”
她好像吃了一惊,因为好一阵子她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继续道,“要不安静下来,要不就回到你自己的床上去。由你选。”
这不平等的对待使我大为光火。从她的口气,我听出她是自相矛盾的,而且毫不讲理,她甚至一点也不想听我回答。
我充满恶意,踢了爸爸一脚。她没有注意到,可爸爸哼了一声,警觉地睁开眼睛。
“几点钟了?”他惊慌失措问道。他的目光不在妈妈身上,而是盯着门,好像看见了谁站在那儿。
“还早呢,”她温柔答道,“都是这孩子。去睡吧……莱利。”这是对我说的。妈妈从床上下来,说:“你已经吵醒了爹哋,现在你得回去了。”
这一回,尽管她态度平静,我知道她的意思,我明白,我的一切基本权利,几乎都失掉了,除非我马上挺身去维护。当她把我从床上抱起来,我尖叫一声,响得足以把死人唤醒。我根本不把爸爸放在眼里,这家伙发出一阵呻吟。
“该死的孩子,他老是不睡觉吗?”
“亲爱的,这是他的习惯,”她轻声说,但我听得出,她正生气。
“喂,该是他去掉恶习的时候了。”爸爸喊道,一边从床上抬起身。突然,他把所有床单和毯子收拢过去,堆在自己周围,转向墙壁,然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露出两颗充满怨恨的小黑眼珠,什么也没表示。那个男人看上去十分邪恶。
要打开卧室门,妈妈必须先放下我。我得到自由,向远处的角落冲去,大声尖叫。爸爸一蹦,直挺挺地坐在床上。
“闭嘴,你这狗崽子!”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吓呆了,马上停止了尖叫。从来,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嗓音和我说过这种话。我疑惑不解地望着他,看到他脸因盛怒而抽搐。只有在这时,我才彻底意识到上帝是怎么戏弄了我——他听了我的祈祷,把这个非常邪恶的人平安无事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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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希腊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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