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议：政府该如何重建股市和谐
    《淮南子》当中有一段记载，说的是尧治天下四十载，不知天下治理得如何，于是微服出访。路上遇见一位老者，坐在地上击壤而歌：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帝力与我何有哉！尧王闻后大悦。
   
    为什么尧王大悦？《淮南子》当属道家著述，其思想盖源自老子《道德经》。按照老子的说法，一个国家治理的好坏可以分成四种状态：“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意思是说，最好的治理状态，是让百姓察觉不到政府的存在，按照生计的规律生生不息，自然发展。这也就是《淮南子》那一段所说“帝力与我何有哉”的涵义。还算好的状态，是百姓对政府的所作所为表示认同，并且大加赞誉。这使人联想到了国内刚刚恢复股市时广大投资者对政府的态度。较不好的状态，是百姓惧怕政府，时不时担心政府会出台对股市的利空政策加以强势干预。最不好的状态，则是百姓与政府出台的政策相对峙，甚至轻侮政府的做法。

    用不着我再在这里对号入座，几乎所有投资者都清楚目前的股市处在一个怎样的状态。至于近日股市在一片安抚声中依然受证券交易印花税一次性大幅上调200％影响，迟迟不能走出持续大幅下跌的格局，其实也应了老子《道德经》的另一句话：“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意思是你不让我信任，我干嘛还要信任你呢。在股市，无论是上市公司缺乏信任度，还是政策缺乏信任度，结果都只能是用脚投票。

    从2004年开始，我的经济观察研究院与《经济观察报》合作了三年。针对当时国内上市公司信任度普遍低下的问题，我们选择的主打课题是公司信任度。相关课题涉及公司治理、账面利润公允性或基于真实性的会计报表公允性、高管报酬公允性评价以及证券业特许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报告信任度等等。幸运的是，所有研究成果都受到市场的高度关注，包括2004年7月下旬首次披露国内上市公司信任度指数当日深沪股市大跌2％，2004年11月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以公告形式对审计报告信任度评价结果表示强烈谴责等等。根据我们的观察，从2003年到2006年，国内上市公司信任度有了较好的改善。在很大程度上，这为后来的股市上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没错，如果说我对政府重建股市和谐有何建议的话，头一项就是提高政策信任度。首先，既然年初的“两会”在相当高的层次上确定了大力发展资本市场的中长期指导方针，并经过较为广泛的民意磋商，也取得了更加广泛的民意认同，就不应在随后的日常工作中背离这一方针。否则，必然招致民意的不信任。其次，必须正视当前“全民股票投资”的发展势头，并且应当清楚地意识到这与大力发展资本市场、提高直接融资比例、分散全社会金融风险的政府努力方向是颇为一致的，在此基础上，应当充分尊重百姓的选择，特别是应当尊重百姓参与国家金融结构调整的积极性和勇气，而不是错误地加以打击。第三，凡是与上述中长期指导方针相背离的现行政策都应当加以调整，并通过调整切实贯彻该等方针。但实际情况是，上述中长期指导方针自出台后就迟迟不见下文，倒是相继释出了一连串所谓抑制股市过热的政策性措施和官方言论。

    接下来，我心目中的政府重建股市和谐，当然是一项战略性重建，有关的努力显然不能停留在信任度的层面。另一项与信任度相关又不尽相同的努力应当是端正政府的立场，尊重市场机制以及多、空双方的自主选择，明确政府出台的政策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是符合股市的“三公原则”，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有选择地支持股市的一方而打击股市的另一方。毫无疑问，该等选择的后果必然是打乱市场自身的平衡机制，而一旦市场机制遭到破坏，所有的矛头都会对准政府。到那时，市场就不成为市场，投资者也会变成政策走向的赌徒。我当然不是说政策不应当有可预期性，恰恰相反，在前后一致和值得信任的基础上对公共政策加以预期，是体现股市和谐的重要标志。

    必须承认，在国内资本市场得到空前发展的今天，股票投资已成为公共经济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于是，无论怎样强调针对股市的公共经济政策的公众性与公正性都不过分。《道德经》第五章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其中的“刍狗”是指草扎的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强调政府不应当使公共政策对百姓利益的影响人为地加以区隔，进而有明显的选择性或倾向性。当然，在股票投资者已成为大众而非小众的今天，继续强调股票市场应当符合大众利益并因此屡屡消极对待的政策倾向性也不合时宜了。
   
    说了半天，我的一切言论都不出老子《道德经》的指引。必须承认，《道德经》所记录的国家治理思想有着十分普遍的意义。如果人们称莎士比亚的作品是人类永恒的文学，我相信《道德经》当中记录着人类社会永恒的和谐箴言。其中大多是针对政府治理行为的。当我们承认当前官智处在经验不足的阶段时，为什么不去向先贤智慧学习呢？当外人都在对中国的先贤智慧顶礼膜拜的时候，我们岂能数典忘祖！
   
    换一个角度讲，政府为重建股市和谐而提高信任度与公正性的努力，也是一个不妄语或贵言、不轻言的过程。用老子《道德经》的话来说，就是：多言数穷，希言自然。何谓数穷，百姓利益因前后不一致、左右不相随的政策而遭遇重大损失，就是数穷。何谓自然，百姓自主投资，自担风险，自负盈亏，就是自然。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