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所呈现的战斗序列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

《油菜花将祖国重新叙述》

我无意夸大距今已非常遥远的
悲怆！这些用孤独和猝死
表述热爱的人，我抚摸他们
正如铁器，抚摸火焰
这是不是一种自我的警戒

油菜花一朵一朵开，把春天
连成一片。阵亡者的远方
山河辽阔！烂漫的油菜花
将他们身躯之上的祖国
重新叙述

《左权墓志铭》

还记得左权墓志铭的人
已经白发苍苍

左权拄过的手杖
在墓旁，投下寂静和阴凉
只有一只鸟儿在歌唱
守墓人为此活着
并且不再悲怆

没有遗憾的生命，决不会死亡
留下来不及完成的伟大事业
远比留下自己——更为珍贵

但我决不是为此死的
以身殉职——这就是
我死去的全部内容

我墓前扔着一束鲜花
翩翩少年的歌声
即不欢乐，也不悲伤

《夜行军》

他们熟识：黑夜里的每一条河流
脚下的每一片开阔地，山川
以及山川之上的复杂气象
我知道，这些夜间的宏大事物
同样熟识他们：沉实的脚步
速度，耐力和朴实的叩问

他们与它们，有着太多的一致
外表粗砺，内心像天空一样布满
未知。因为在夜里太久的缘故
口腔里，残留着浓郁的夜色
他们与它们，都对喧嚣和苍白
倍感陌生

我知道，一起出发的队伍中
有人掉队了。但我坚信
129师的旗帜会在最高的山峰上
耐心等待，让奋力追赶上来的人
一眼就能看见红色
以及他们身后的……黎明

这样的会师，彼此都会
热泪盈眶!

《我们的女人》

送孩子来到世间的人，现在
在另一个人世，笑容安然

曾经与多难的祖国，共同承担着
哺育的责任。我们的女人
把坚韧、勇敢和英雄的精血
传给后代

有时候，秋天比冬天还要寒冷
雪，如同挂在天上的树叶
它们落下来，却把一些未熟的
果实，冻僵在树上
“我们还能生育，等到把日寇
彻底驱逐消灭的那天，我们才会停经”
至今，孩子们仍没回家

我们的女人，干瘪而丰盈
她们像水草一样迎接四季
承载任何变故
无论我们离去多久
始终保持原始的姿色

《道路下面的眺望》

埋在道路下面的眺望，会向上长
一年长一截，通往最高处
70年了，山体内
这些无名无姓的种子
依然胎动

依然坚定，赤诚，站着睡觉
依然行进在枪刺上
追着炮弹冲锋，飞
与美国飞行员一起，飞
飞翔着赴死

飞鸟会把它的死，掉在地上
大地因此而铭记：死亡
可以上升，或者下落

（《诗刊》2015年7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