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年只回一次故乡(十首)
(2010-03-31 07: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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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
分类: 简明的诗歌 |
大雪一年只回一次故乡
高洁之物生长在高处!只有那些
最勇敢的雪,才能够越过
雪线,呼吸到最纯的空气
最纯的空气是蔚蓝色的
它们与蔚蓝色的阳光,并肩站在
山顶上
而其余的雪,沿着埃尘升天的
路线,把它们重新带到人间
作为一条河流的前身
雪以浪花的方式,埃尘
以雪的方式,浇灌大地
在山洼处,在田野和村庄
它们不必花费任何气力
就可以在人间居住
大雪一年只回一次故乡
它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待
故土的滋养和抚摸
来年,它们将带着
摄氏零度以上的乡愁
重返天空
深秋的游戏
深秋,羊儿在赶路的途中
就把自己染黄了,旱蛇
源源不断地把睡眠运往洞中
秋寒由表至里扩张
由浅薄至深邃,由尖锋的声音
至弥漫的气体和色彩
至灵魂深处
至一场大智若愚的霜降前
草原的秋色终将被雪覆盖
最大的城市
一座建设在枣林怀抱里的城市
说它大,因为枣林比它小
说它小,因为枣核比它大
它是枣林的心脏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
首先爬上枝头,然后才能唤醒它
黄昏时分,红艳艳的枣色
一盏一盏点亮环城的街灯
一座只有20年历史的城市
步伐有些急促,声音有些杂乱
人民是可以容忍的,这是因为
贫穷,才是人民最大的敌人
一座只有20年历史的城市
外表粗砺,内质却无比鲜美
枣的禀赋就是城市的禀赋,这是因为
它的根,深深扎进人民怀抱
一座名叫乐陵的城市
它对人民的认知越深刻
它的城池就越广大,这是因为
最大的城市,建设在人民心中
好男人
好男人住在城市的左侧
右侧是新开的一家卖场
好男人上午八时把自己搬到右侧
好男人下午八时把自己运回左侧
好男人讲四成新的普通话
好男人娶八成新的孩子妈
好男人把牛奶和鲜花送往城市
好男人把儿子和旧物送回乡下
好男人把悲欢离合搂在怀里
好男人把灯红酒绿忘在脑后
好男人不看电视不写情诗不打麻将
好男人不运动不网恋不泡吧不吸毒
好男人有两颗废寝忘食的心
一颗长在嘴上
一颗长在腿上
卡夫卡自传
我在地球表层刻下一刀
简洁的刀法,与我的命运相似
飞鸟留在天空中的体温
只有天空才能感知
风,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一直往低处走,反而成为高度
我从未超越过别人,只完成了自我
我走了相反的路
我的偏执抑或深刻
羞于后人勘测
羊,只在饥饿时观察天象
头羊走在羊群的前方,像一面旗帜
被队伍托举,并引领队伍前行
正如草原上最后一棵树
君临天下,众草卑微
作为幸存者,这棵树的前身
可能是走兽的尸骨,无名的草籽
也可能是虫鸣或飞鸟的粪便
一棵树,让草原有了呼吸和高度
羊群在行进中等待众草窜高
它们的祈祷,被均匀地撒在草地上
羊,只在饥饿时观察天象
如此看来,是危机伴随万物成长
风暴来临的前夜,芸芸众生
一一竖直耳朵,在天籁如洗的
寂静中,羊与草都不会停止繁衍
这棵树,就是草原的先知
石头的内心
植被与毛发的区别
一个知冷暖,一个懂风情
如今,它们在时间的沙漏里
耗尽了体内的氧气
用一生的跋涉,寄托心远
行者的肩膀上没有旧尘
昼与夜的翅膀是一对
连体婴儿,盲人的目光
让沿途多么开阔!只有蚂蚁
才会对道路的错误
过目不忘
石头的路线与此相反
一种隐忍的事物
从石头的内心
向外伸张。我发现
它虚幻的跳动,昼短夜长
探照灯自述
人类的祖先是哭着长大的
他们的子孙后代
是被吓大的
荒诞是天生的夜行者
恐惧复制了人类的眼睛
作为探路的拐杖
夜色将人类探寻的目光伸延
事件却永远躲在真相背后
道路像神经一样深藏不露
历史的深度同样不易体察
向往光明是一把双刃剑
深入到夜的躯体中
使黑暗的容量
空洞无边
人类的眼睛一大一小
事物的两面一黑一白
探照灯一旦掉转了方向
我们将看到一个
惊恐的自我
2015年7月13日改定
一种事物对另一种事物的依赖
人类对沙子的认知
至今还是一片空白
一滴水或者一只蚊子
距人类更近
而一粒沙子
距另一粒沙子更近
沙子在宇宙中寻找同类
河流会为他们指引方向
沙子漂落到人类头上
远远没有战争或者
天灾人祸的破坏力
一粒沙子必须依赖另一粒沙子
确定自身的意义
如同把一棵树种进花盆
这之前,它叫树
这之后
它叫花
其实一粒沙子
比地球小不了多少
上世纪的树
公路,破坏了上世纪的一切
上世纪的乡村,树枝与鸟窝
上世纪的简朴婚礼
上世纪的成活率
上世纪的原则
一棵被横七竖八锯开身体的树
在它们长方形的尸体上
如今,是花瓣、酒精和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