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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乡思念故乡之四

(2007-01-26 11:51:39)
分类: 散文随笔

 

叔叔的故乡

 

我一个人在父亲的旧居大夫第台的院子里转,忽然听见有木鱼声和念经声传来,便顺着声音走过去,见一个老妇人背对着窗户在念经,极为专心,我在她身后拍照,她也丝毫不觉。

不敢打搅,我便走进旁边一间很大的空房子里去看。后来问父亲,那屋子是他们家原先的厅堂,用来祭祀或办红白喜事的,平时无用。现在,那里用来展出一些越剧演员的照片,以周宝奎为主(礼貌的话,我应称其为祖婶奶)。可是,屋子已经很破旧了,大概政府还没顾上维修,只是利用。

再出来,忽然看见斜对面窗户里,有个大妈在梳头。她看到我一点儿不诧异,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后来我得知,这里常有游客来,她以为我也是个游客。

我走过去,发现她与照片上的婶婶重叠在了一起。于是我笑着问她,这里是谁的家?她没听懂,依然笑咪咪的。我再问,这里是岐周的家吗?她一下听懂了“岐周”二字(我叔叔的名字),很惊异的点头,可能在想,这个游客怎么会知道我老公的名字呢?

我便大声说,你是婶婶吧,我是山山。

她楞了一下,随即大声说,山山啊!

虽然我和婶婶从未见过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她知道大哥有个女儿叫山山,我当然知道她和叔叔一起都住在老房子里。

婶婶连忙把我引进挨着伙房的一间屋子,算是他们的客厅兼饭厅吧,因为他们就剩这么两间屋子了。她高兴得不知做什么好,走来走去的。我的出现对她来说太突然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她问我吃午饭没有,我看看时间,已经12点半了,知道他们早已吃过午饭,不好意思让婶婶做,就说自己也吃过了。

我主动提出让婶婶给我泡杯茶。走进父亲的老家,我不再觉得自己是外乡人了。

婶婶拿出茶叶盒,外面包着塑料袋,一看就知道他们平时很少喝茶的,她给我泡了杯滚烫的茶水,又给我拿出一包炒花生。我坐在父亲小时候吃饭的地方,喝上热热的茶,心里很是温暖踏实。我问,叔叔呢?婶婶说,跑出去了。一歇歇儿会回来的。虽然婶婶说一口嵊县土话,但因为父亲的缘故,我还是大致能听懂。

父亲的母亲在生下第二个孩子(我大姑姑)后,就去世了。爷爷又重新娶了一位妻子,即父亲的继母。继母又生下一儿一女,便是叔叔和小姑姑。后来两个姑姑都嫁出去了,父亲也远走他乡,这老房子里,就只留下了叔叔。

听父亲说,他的继母很漂亮,因此叔叔和小姑姑都比他和大姑姑好看。我看过叔叔和小姑姑年轻时的照片,的确如此。小姑姑堪称美女,叔叔堪称帅哥。

一表人材的叔叔当然谈了个很漂亮的对象。可是因为叔叔家(也就是爷爷家)成分不好,女方家里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强行拆散了这对恋人。叔叔为此郁闷了很长时间。后来,婶婶家来做媒,婶婶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很受父亲疼爱,重要的是,婶婶家是地道的贫农,却不嫌弃叔叔家的成分。于是,叔叔和婶婶结婚了。叔叔因为“傍”了婶婶这个贫农,婚后受益不少,免去了很多折磨,生儿育女,算是平安的过了后半辈子。

婶婶看上去还比较年轻,听父亲说她比叔叔小6岁,那么只有67岁,头上几乎没有白发,身板也很直。

喝了两杯热茶后,院子里来了很多游客。我跟婶婶说,我还是想先出去转转,趁着太阳没下去,拍些照片。婶婶说好的。我刚走出院门,就看见一个头发雪白,背已经完全弯了的老人从玉山公祠那边走过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马上就认出他了,正是叔叔。

我大声叫他,叔叔,我是山山。

他高兴极了,满脸笑容的说,我认出来了,认出来了。

20多年前我见过叔叔,在长沙。那时因为父亲在长沙工作,母亲在杭州工作,我和姐姐就一个到长沙,一个到杭州,分别团年。父亲写信叫叔叔到长沙和我们父女一起过年。叔叔从老家到了杭州,母亲买好车票将他送上火车,这边父亲去车站将他接回。这是叔叔这辈子唯一一次出远门,走出了浙江。记忆中在长沙时我和叔叔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可能是因为语言难以沟通的缘故。他曾好奇的问父亲,山山为什么一天到晚看书,吃力不吃力啊?我那时因为刚考上大学,正是迷书的时候。也许在他看来,读书比种田吃力。

叔叔年轻时很能干,种田种地是一把好手,他种的菜挑到镇上去,总是第一个卖光。因此被村里人称为“岐周老虎”。叔叔的手也很巧,会编竹筐,会做抓野兔的木板夹,还会织毛衣。菜也烧得好,镇上人做红白喜事,常请他去做大师傅。

但样样都厉害的叔叔,有一样却怎么也不行:读书。他就是不会读书。从小学起常常留级,勉强读了个初中毕业后,就只好回家务农了。于是,一辈子没走出故乡。

也许对叔叔这样的人来说,是无所谓故乡的。他一辈子在此地生活,没有另一个参照让此地成为可以思念的故乡。此地永远是他的热土而非故土。他只能思念走出故乡的人。甚至,他从来就不知道故乡这个词。

由此想到,故乡这个词,只对走出故乡的游子有意义。

由此还想到,也许有一天,它只对走出国门的人有意义了。

乡村生活显然比城里艰苦很多,比父亲小8岁的叔叔,头发比父亲白,背脊也比父亲弯很多,看得我心里发酸。叔叔弓着背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似乎很想找话跟我说,却找不出来。只是反复问,哥哥好吗?嫂嫂好吗?我也就反复告诉他,他们很好。

叔叔忽然笑眯眯的说,你小辰光卯(很)会哭嘞!

我说是吗?叔叔说,是的,你一哭,带你个婶奶就说,叔叔来了叔叔来了,你就不哭了。

叔叔的话,终于在一瞬间,将故乡推进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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