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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灵魂
——读老藤的小说《梦里香椿》
作家老藤在小说开篇第一句话就是:梦是可以暗示的,像催眠可以让人入睡一样。他说,暗示是梦的引子。一个精心设计的暗示,会引发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梦。他还说:人活着要是不会做梦,就说明你有病了。我怀疑他说这话就是在骂人。
可我这给个人天生就爱做梦,从小到大似乎都在做梦,有的梦已经实现,有的梦还在梦中。于是,引得周围憎恨我的人,都说我是痴人说梦。其实,我也知道,痴人说梦是一个汉语词语,痴:呆,傻。原指对傻子说梦话,而傻子信以为真。比喻凭妄想说不可靠或根本办不到的话。
我经常形容自己喜欢的文学创作,就是个 “痴人说梦”的玩笑。友人经常提醒我,搞创作是需要天份的?变一种说法就是,你无论如何努力,也是愚昧的人说荒诞的话。更有人实话实说:别管李树伟写的好与不好,他每天坚持写下去,就是在圆梦……
可喜欢文学,确实是我心中的一个梦?而作家老藤说到梦,说它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跟每个人都有关,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大家都做梦,只是次数多少而已。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从二十几岁就开始有作家梦,直到退休之后,也不曾为此而羞愧。
就像老藤在小说里说的那样:“做梦也不需要成本,只要你高兴就是好梦。”
不记得在哪里读到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仆人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老爷,老爷在梦里变成了仆人。一天晚上,白天的老爷正在梦里做“仆人”,见自己的仆人穿着自己的礼服,挽着自己的妻子,从屋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老爷正要张嘴呵斥,仆人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早晨起床之后,仆人见到老爷的妻子,又要上去挽她的手,老爷命令家丁将仆人按在地上,用粗棍猛打屁股。晚上入梦后,仆人也让家丁把老爷狠狠地打了一顿。仆人感叹道:上帝真公平!这位仆人的哲学,跟庄子一脉相承。
也有朋友告诉我说:“魂萦梦绕”,也就是说,梦和灵魂有一定亲缘关系,但它们无疑不是一个东西。没有梦的人不必强求,更犯不着感到羞愧,现实这一边的半个世界,也有精彩之处。如果没有灵魂,那问题就严重了,不是死了就是行尸走肉。我想起唐传奇《离魂记》里的那个倩娘,魂跟恋人王宙跑了,躯体在父母家里,躺在床上植物人一样。所以,人可以没有梦,但不可以没有魂。能不能这么说:梦是灵魂的活跃状态?肉体活跃的人,灵魂相对要静止一些,梦也少一些。反之,身体孱弱的人,灵魂比较敏感,往往会梦幻不断。
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说,原始部落的人认为,做梦就是灵魂出去玩儿去了。他们说得轻巧。其实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万一灵魂迷路了呢?万一它被别的灵魂拦劫了呢?所以,人死了之后,要停尸三天,为的就是等溜达出去玩的灵魂会不会自己回来,假如,灵魂真的迷路了,那可能就是我们常说的走火入魔了吧!
由此,老一辈经常告诫我们,不要张开嘴巴呼吸,更不要张开嘴巴睡觉,以免灵魂出窍。其实这个办法也不完全管用。灵魂出窍的路径多得很,嘴巴和眼睛闭着,还有鼻孔和耳朵眼儿呢,都可以直通外部世界,总会出来的,除非它不存在。
梦幻长成什么样子?这是一件颇费思虑的事情,用理性语言表达更不可能,因为它不需要推论和解释,它需要的是呈现。小说就是呈现的艺术,呈现人的精神秘密。小说写得好与不好,呈现出其作品是否有灵魂。
伟大的电影导演费里尼(1920—1993),曾经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每天早晨起床都做一件事,用符号和图画记录自己的梦境。在他去世十几年之后,手稿以《梦书》之名出版了,又过了十年,简体中文版也出版了。这是一本很容易读的书,但也是一本难以破解的天书。由此,我觉得写小说也应该是这样一个梦幻世界,貌似明白易懂,实则满含玄机。还是那句老话: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只要让梦幻和灵魂结合在一起的小说,才会有感染力。所以,把小说写成《梦里香椿》一样,就有机会成功了吗?
至于,梦是啥样子?这个容易描写,可是,灵魂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更是一件颇费思虑的事情,更难用逻辑的语言传递出来,它同样不需要解释,而是需要呈现。小说作品就是呈现,呈现灵魂的样貌。想隐瞒也很难,总有露出来的时候。醒着的时候,灵魂就在你的眼睛里晃来晃去。睡着的时候,灵魂就变成各种小动物出来游玩,那个游玩的场景,就是梦幻。如何把梦幻和灵魂揉到一起,就应该是小说了吧?至于那些变成小动物的灵魂,形态具体描写手法,就看小说作者梦幻的色彩了。有的灵魂是住在人体之内的一个小人儿,趁主人睡着了的时候,出来遛弯儿,但也走不远,天不亮就回来了。还有一些可能像鸠鸟,等你一睡着,它扑腾一下就飞出去了,在树梢和地面来回飞翔。更极端的,可能是一只鹏鸟,水击三千,背负青天,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天亮了都还不回来,白天还在“梦境”之中。我想那样写小说,就应该是小说的悬念吧?
如果说,小说就是我的白日梦,那么这个暴露灵魂的“白日梦”,形态是复杂而多样的。它因灵魂变化而成的小动物的不同,而显示出不同的梦境和风格、故事和情节、词语和句子。它是另一个世界的影子,也是这个世界的回声。
我琢磨着,操控着我梦幻世界的那个魂,是个什么样子?那个平时躲藏在身体内部的小人儿,他走得不远,就在地球表面转悠,他玩耍的时间也不长,仅限于睡眠的时候。这无疑是一个偏于现实主义的魂。它绝不可能是超现实主义的。它偶尔也可能会飞起来,却经常要借助于“飞行器”,跟着主人,飞到南方的海岛,飞到西部的戈壁滩。我能说什么?那些我想歌颂的人,那些曾经憎恨我的人,他们将永远镌刻在我记忆之中。为此,我灵魂的小人儿,在他们中间,制造了一个“好人”和“坏人”相关的梦幻,就是我要写的小说。这就是,我读老藤的小说《梦里香椿》的一点感悟,它让我梦里的那些“好人”和“坏人”在梦里相遇,就变得简单了,他们就是我小说里面的灵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