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有一天,父亲带着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和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来到我家。父亲向母亲介绍说:她俩都是我的老战友,男人被一个傻女人,指认说他强奸了她,由此两口子被下放到农村,已经在外面上访一年多了……
母亲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一家人,又听说男人是强奸,母亲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个男人,有点不乐意父亲把他们领进家门。就端出家庭主妇的姿态,故意刁难说:怎么也得去澡堂子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父亲的自尊心,被母亲点燃,他厉声吼道:他们要是有钱去澡堂子洗澡,我还带回家里干啥?
母亲虽然不乐意,但让步地用身子堵住门口,说:那也得在院里洗洗吧?爸爸的大男子主义,受到了挑衅,并发现母亲市侩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似乎在吼:你真是一个势利眼,他俩可都是文化人,还上过学嘞……
似乎有动手打人的迹象,我当时猜想,母亲肯定要挨打了。就在这紧要关头,我大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像天兵天将一般,她提了两瓶开水,端了一只脸盆。大姐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院子里,边往盆里倒水边劝父亲老战友一家人说:先洗冼吧!叔叔、阿姨,水都是现成的。
父亲的火也像是天兵和天将一样,突然从天而降。他飞起一脚,踢翻了大姐刚放在院子里的暖瓶,顿时,暖瓶的爆炸声就像我军发起的总攻的炮声——接着父亲一手领着一个老战友,开始向母亲横冲直撞,他边闯边朝母亲大吼一声,你他妈给我让开!老子偏不吃你这一套!
母亲被父亲的总攻吓了一跳,手没放下,倚着门的膀子却离开了门框,留下了一条窄窄的缝。
父亲的胖身子就是带着他的老战友从这条窄缝里挤进去了,身后的两个孩子,也被父亲的怒吼吓得哇哇直哭,紧随他们的父母,钻进去了。
母亲望着雄狮般的父亲,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像一头很不情愿的母狮,看着自己的利益丧失殆尽。
战斗似乎就这样结束了,父亲和母亲打了个平手。太不过癒了。我们站在一旁观望的孩子们普遍有这种遗憾,连大姐的脸上也好像有这层意思。我们一致认为母亲太势利眼了,不仗义,救人于危难,是做人的底线,现在是该有人管管她的市侩思想了。可父亲为了敬仰一对有文化的老战友,只踢翻了一个暖瓶,只大吼了一声,我们觉得父亲距离我们的希望还差得远着哩。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们的母亲,因穿着短袖上衣而裸露出来的胳膊上,就像皓月当空繁星满天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我大姐惊叫,哎呀妈!你路膊怎么了?跳蚤咬的,母亲简练地回答。我们一家人顿时面面相觑,嘴里塞着满口的饭。父亲老战友两口子,急速地把口里的东西咽下去,把脑袋探出饭桌,用手扑拉扑拉头发,奇怪地说,咦,咦……
咦咦半天,也没咦出一句道歉的话来。还是他身边一直发呆的儿子说了一句:日他娘的,怎么光咬您,不咬我们呀?
我不能让母亲在外人眼里受气,就当仁不让地指着母亲胳膊上的红点点说:它们跟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怎么会咬你们?母亲也故意拖着长腔,阴阳怪气的阻止说:大人说话,孩子少搭茬。
父亲及他的老战友两口子脸上都有些许歉意,他虽然不再吭声了,但那神情,比坑声都难受。这件事,对我一生影响很大……
成年以后,我添了一个毛病,到不干净的地方吃饭,一看人家厨房卫生不理想,肚子马上就疼,过一会儿准拉稀。跑到医院一看,医生说我是神经性腹泻。我一想起这个词儿,猛地想起那年夏天我母亲胳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同时我还想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肯定不是什么玩意咬的,而是母亲身上自生自长的。你想,既然有神经性腹泻,为什么就没有神经性皮炎呢?这样一联系,我简直把我母亲佩服死了:母亲身上十八般武艺俱全,要什么来什么,真是神了!她不识字,却跟父亲一样,崇尚有文化的人,又神奇般地养育出两个优秀的儿子,一个真成了画家,一个也真成了作家……
其实,我的两位父母,虽然,自身文化不高,但是,在他俩的骨子里崇尚文化,这种很自然的需求心里,跟一个人的理想有很大关系,不想前进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待在原地不动。
谁能想到,在我们眼里早期势利眼的母亲,到了六十岁以后,变成了一位,仗义执言,甚至是杀富济贫的仁义老太太呢?
在父母的影响下,我最终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
不管是当知情,还是高级工程师,还是作家,必须是个理想主义者。
童年,有父亲给我们讲英雄的故事,父亲并不是一定要让我成为他一样的英雄,而是希望我具有英雄的品格。
少年,父母亲让他的两个儿子接触文学、绘画,是为了让我们哥俩的心灵填满高尚的情趣。
这些高尚的情趣会支撑我们的一生,使我们在最严酷的冬天也不会忘记玫瑰的芳香,会使我们的理想出众。到了六十岁之后,我们家里真出现了一个画家,一个作家了?
从这一事实可以看出,希望自己是个踏实的人。
人生太过短促,而虚的东西又太多,所以很容易眼花缭乱,最终一事无成。
一个成熟的人,永远不会“认命”,因为,他们的命运,一直都在自己手中。所以,写与不写是自己的事,最终成不成畅销书,就是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