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我与青春到底谁错了》(22)
(2009-07-20 20:5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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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解放军战士羊棚高丽娟苏州文化 |
分类: 我与青春到底谁错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忽然听见生产队里有人大呼小叫,说姜妙峰的老婆不见了。人们东寻西找。也不见人影。“到河边去看看!”有人喊了一声。一群人与他那像水牛一样强壮的儿子,就一起向河边走去。“她跳河了!”只见他儿子从水中抓着妈妈的手,将她拖上岸来,人已昏迷了,一张很秀气的脸变得煞白煞白。他儿子看着娘赶紧做人工呼吸,没有眼泪,也没有哭声,一脸的木然。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或许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他又能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呢?!唯有沉默不语。妈妈的命还真大,不一会就苏醒过来了,姜秀杰背起妈妈就往回走,高丽娟也被这家人的命运所牵挂,共同的遭遇驱使她开始忙前跑后地同这家人建立了联系。
姜妙峰的老婆在高丽娟和她儿女们精心的照料下,又能下地干活了。高丽娟和姜秀杰有了几次单独的接触,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志向,共同的命运,把这两颗年轻的心连到了一起。在平时的劳动中,姜秀杰对于高丽娟有使不完的力气,他经常帮助她干活,干那些男人们应干的农活。这些事情对姜秀杰来说,是他急于表现的,好像高丽娟的存在意义,就是供他表现,供他显示自己是一个男人,令他有保护她的欲望,当姜秀杰内心的英雄主义需要倾泻的时候,当他感觉无助和寂寞的时候,高丽娟的乖巧和柔弱往往比一般的温柔体贴更令他感觉舒服,而她对他的崇拜,更是让他感到格外自信,恰好满足了男人的某种精神征服欲。对高丽娟来说,她要的十分简单——被疼爱!被保护。
有一次,高丽娟没有按着生产队长的意思干活,被队长狠狠地批评一顿,她十分想不通,女知青朋友约她去散步,她都不肯,只有姜秀杰到来,她痛苦的心灵才获得一丝的安慰。姜秀杰帮她分析事例,剖析人生道理,直说到她重新开朗起来。碰到一些重大选择,她也会找他商量,感觉十分有共同语言。她说:“你是最了解我心事的知己。”
每到公社电影队来生产队放电影的时候,她都会立刻给他捎信,让他准备好爆米花和瓜子,陪她去看电影,她并不介意知青对她的举动有什么说法,也不介意通宵研究观后感是否有意义,她觉得除了他,没有人更适合当这方面的知音了。她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靠近。
姜妙峰还在羊棚里,他是没资格看望老婆的生死。即使是这样严重的突发事件,他怎敢开口呢?又有谁会为他说情呢?对于儿子和知识青年高丽娟的关系,他更是一无所知了。
姜妙峰照样下田劳动,照样睡羊棚,只是他的那张很瘦的脸变得更黑更瘦。整个脸仅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眼睛一点光也没有,像嵌了一个死鱼眼,背驼得更厉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还时常要被队里拉去要批斗一番。查来查去,就是曾为国民党开过车,写过一条反动标语,也没有新的情况。
批斗会渐渐地稀疏了,也许只抓革命,不抓生产不行了——这么多人天天要吃饭呀。姜妙峰被释放回家了,他是给国民党开过车,但是,他们属于起义兵,他们当年的首长听到他被关押的消息,找到了他们公社所在地,说明了全部经过。至于反标之事,纯属于做事马虎,给了一个行政处分,也算完事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生产队里派来一个省政府的什么科长,说是要来抓生产。他姓尚,个子中等,一张很白很清秀的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很和气,看见知青,总是很亲切地叫:小黄啊,小李呀,小张啊……喜欢与大家说说笑笑,看见女孩那眼睛眯得更厉害,真是满面春风啊!据说,他的工作能力很强,到哪个生产队,哪里的生产和革命就都上去了。果真,到了高丽娟她们生产队不久,生产队里就出现了一些新气象,大家出工都规规矩矩了,各方面也显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一派生产和革命蓬勃发展的新景象。
有一天,高丽娟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走过女生宿舍门口,看见英俊的尚科长抱着“小苏州”,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很大方地坐在门口。高丽娟想,若是情人,“小苏州”也太小了,她才十六岁呀。“那是尚科长认“小苏州”为干妹妹了。”有人轻声地告诉高丽娟。
小苏州”,是个十六岁的苏州女孩,长得非常漂亮,五官小巧、秀气,雪白的皮肤,简直像个瓷娃娃,矫小的身材,一个典型的小模小样的苏州人。苏州话本来就是嗲声嗲气的,从她嘴里吐出来,就更是让听得骨头都要发酥。她特喜欢唱苏州评弹,并唱得字正腔圆,神情并茂。她唱评弹时,感情非常丰富,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知青们都喜欢听她唱,兴致来了,就说:“小苏州”,来一段,她总是有求必应。她自己也会常常情不自禁地哼。大家都非常喜欢“小苏州。”
有人告诉高丽娟,“小苏州”在家里最小,在家里是最被疼爱的孩子。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就孤身一人来到这么艰苦的地方,家里怎么舍得啊?!工作队的这个尚科长,她的干哥哥,也是多么不放心她的干妹妹呀,才分别没到半天,就从工作组里赶来看他的干妹妹。知青们看着干哥哥久久地深情地抱着干妹妹,“小苏州”像只可爱的小猫伏在干哥哥的怀里,那副亲昵相啊,知青们心里也是一阵酸楚,谁不想念自己的亲人啊?!可怎么爱,也没法将她带回去呀,只能呆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劳动受苦!可怜啊,“小苏州”本来正是被父母疼爱,被哥姐疼爱,正在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却来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整天面对黄土背朝天。怎是这个花季的年龄,该做的事啊?!是谁,改变了她的命运?!可怜的“小苏州”只能在陌生人身上寻找亲人的安慰和关怀了,可是没过多久“小苏州”就神秘地失踪了,有人说她被保送上学去了。
尚科长对“小苏州”的离去,并没有感到寂寞,每天吃过晚饭,他还是喜欢一个人穿着拖鞋,在生产队里慢慢地悠闲地散步。他是省政府里面的一个科长,在这个生产队里,是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啊,简直是这里的太上皇!自我感觉也十分的好。天天晚上在生产队里转悠,大家都以为,他在认真地思考生产和革命的大问题。他还常常邀请女知青到他的办公室谈话。他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很晚。许多人都说,尚科长辛苦啊!为革命呕心沥血呀!
慢慢地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一些被谈过话的女知青,总是很快就“蒸发”了,据说是被选送到别处去了,有的被送到某个省辖市里的纺织厂、化纤厂、造纸厂当工人了……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后来,一些被强奸了的女孩子的家长找到知青办,将其中的内幕揭发了出来。正在这时,上面也发现了知青在“广阔天地”中的种种问题,生产队中的这个问题,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这些工作队干部都是从省政府精减下来的,他们原来的工作环境舒适幽雅,常年在爱人身边体会女人的温存,突然来到荒郊野外,他们很长时间见不到女人。一下子来到女知青集中的地方,一个个如花似玉,十六、七岁的城市女孩。让这些工作队的干部们,如何招架?几个工作队干部,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这个尚科长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个,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在看守所里,他还大模大样地昂着头,一副当官的派头。看守所的解放军战士一看,嘿嘿,怎么到了这里,还这副样子,不禁失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他昂着头,抬着他那张俊秀的脸。
解放军战士呵斥道:“进去。”他很不以为然地,还像在生产队时那样慢慢地踱进去。解放军战士一看,味儿不对啊,便大声吼到:“出来!”他很不服气地又走出来。解放军战士想,到了这里还摆派头,你不是自找死呀。于是来了火,就进去,出来;出来,进去……象训狗一样地反复地训练下来,尚科长像条丧魂落魄的狗,服服贴贴了。这些工作队的干部很多都被判了刑,变成了阶下囚。尚科长的事情被告到中央,判了死刑。那些曾被蹂躏过的女知青,这辈子的凄惨就不言而喻了……
日子虽很难熬,但还是一天天地挨着过。眼看中秋节到了,都盼着能回去与家人共度节日呀!知青们这些从没离开过父母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离家半年多了。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默默地掂记着自己的家和亲人。而生产队规定:所有的知青都不准回家。一盆冷水,把知青们期盼的一颗心,浇得透心凉。老天呀,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知青啊?!难道我们连起码的人生自由,都没有了吗?!大多数的人听了,都默不作声,心里很不情愿,但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