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家里。

手机响了，是在青藏高原结识的藏族朋友扎西，简单而平常的几句问候而已。

高大瘦削的扎西是个聪明而又淳朴的唐卡画师，一见面就说，要请我们吃藏餐。起初我们很拘谨，听说藏人规矩多，生怕一不小心搞出诸如先伸左手还是先伸右手顺时针还是逆时针这样的禁忌来，影响民族团结。但很快我们发现，藏族的规矩并不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藏餐基本上全是肉，扎西得知我食素，马上打电话让老婆卡毛到街上买了满满两大袋子的素菜，端上来看着我吃。又要了素面片汤，一要就是两大碗，说不吃肉就得两大碗都吃掉。

两大碗都吃掉之后，我们一个同伴悄悄出去结了账——毕竟我们一大桌子的人，吃人家一个，有点不落忍。何况初次见面不该欠人情。但扎西知道后不高兴了，他不容争辩地把钱再硬塞到我们手里，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这里是我的家乡，就得我请客。

但令我们大家都很意外的是，扎西对北京是彻底失望了——原本他打算带自己的儿子去北京看奥运会，他们全家都没去过，都在兴奋地期盼。但忽然闹藏独了，所有人，哪儿也去不成了。

“我再也不去北京了！”扎西摇着头，幽怨而略带自嘲的口气，令人很心酸。

扎西画的唐卡很传神，尤其是黄财神。“我最喜欢黄财神”，扎西憨厚地笑。

“你是我的第一个藏族朋友，”电话里，我对扎西说，“有机会还是来看看吧，对你的创作有好处。并且，北京，其实不是象你想的那样。”

“你是我的第一个北京朋友。”电话里，扎西这次终于没再说拒绝的话。

（写于2008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