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谈天说地 |
这个有主见,并敢于付诸实践的小女子就是我的母亲。据她说她是看中了我父亲的厚道。可是跟更多有出息的男子相比较,厚道真的就那么的重要?一朝择定,终其一生?我看过他们的旧照片,我父亲当年相貌端正,身量魁梧,比较出众,可以用上现在的词,就是帅。这样我就找到了我妈当年的感觉,而且,说句不恭敬的话,也找到了我身上形式主义的病根:从我妈开始,我们家都是形式主义者。显然,这样推定太武断,估计老人家也不同意,好像我故意把自己的毛病推卸到前辈身上。但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
我妈妈做了一辈子政治思想工作,自认为是一个纯正的唯物主义战士。在我小时候的履历表上,父母职业这一栏,她不写“国家干部”,而是写“革命职员”。后来我自己能填表了,也一直这样写,觉得特别有个性。作为革命职员的我的母亲任何时候都是以革命工作为重,然后是丈夫,再然后才是孩子。我排在第三位,属于私人情感范畴,和崇高的革命事业相比较,不仅不是最重要的,而且,很可能还是一个累赘,妨碍她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的负担。我前边有过两个姐姐,双胞胎,一个生下不久就夭折了,另一个送回农村老家,就是为了不耽误革命工作,结果孩子也病死了。我问我妈是不是很伤心,她说没有,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事,反倒觉得轻松了。我听了相当诧异,而我的爹呢?好像他也没怎么太在意,因为工作忙,我妈妈生产时,包括我出世的时候,他从来不在妻子身边。我爹觉得,有医生护士在,自己去了也没用,只会添乱。培养革命后代虽然是一项重要工作,但毕竟不算当务之急(不象制造革命后代那样光凭热情就够了)。其实最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他,她认为生孩子是自己的事,要男人干什么用?男人嘛,就是看着顺眼,为人厚道,作风正直,不那么叽叽歪歪小心眼儿就天下大吉。最初她把女儿送回老家也是自己拿主意,没有和我爸爸商量。可怜我那两个姐姐,据说长得很像我妈,她们好不容易来到人世,什么都没说就弯回去了。按我妈妈的意思,如果两个女儿活着,她是坚决不打算再要第三个,太累。因此上,在我出生之前,在那场黑暗的,不为人所知的混战中,我尽可能多的攫取父母双方的优点,极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优良品种,为的就是将来能讨得父母的喜爱,在人世间站住脚。听我母亲后来的讲述并参照儿时的照片,证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分娩前,我的妈妈找到她在卫生部工作的姐姐(她也待产),两人相约一起来到北京天坛医院。感谢天坛医院的医护人员,我和我那位不知该叫表姐还是表妹的姑娘都顺利出生了。我妈妈说,那时候医院的条件特别好,医护人员特别认真负责也特别热情,比现在强多多了。为了不辜负医护人员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对得起国家,我妈必须把我抚养成人。那一年她二十六岁。
这时,我二十六岁的母亲开始懂得疼爱孩子了,无奈工作太忙,再加上政治学习的紧张,规定的喂奶时间有限,营养差必定奶水不足,我的惨状就可想而知了。我妈把我寄放在保姆家,当她不能按时回来喂奶的时候,我就大声嚎啕,我哭得保姆心焦,只好喂我高粱米汤。托那位保姆的福,我的肤色至今还带有一种粉红色。现在,回忆起这一段我妈就后悔得不行,说那时候自己为什么就不懂得买点奶粉呢?又不是没钱。她不理解,我也不理解。
若干年后,当我的生长期正式结束,我是我们家族男性中最低的一个,尽管加上相当剂量的高粱米汤,才刚刚赶上刘德华,没我的父亲高,比我的兄弟就差的更远了。前些日子我们又聊起身高的话题,我说是遗传因素,目的是安慰她老人家,而我妈坚决不同意,她说(原话):还是饲料的原因。大包大揽,绝不推卸责任。
(十八岁与母亲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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