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和美了巴黎的春天（散文）

                文 图 / 任善炯

在巴黎赏樱花，这是以前没想到过的，而且，也没读到过文人墨客或游人亲临巴黎后写下的见闻或感受。笔者走进初春的巴黎之时，曾经为遍地金黄的迎春花而感动，那份热烈绽放与明艳光耀，为古典、古老、古奥得有些深沉的巴黎增添了现代青春的气息。令人没想到的是，当时序进入三月下旬，巴黎的街心花园、城市森林与近郊社区休闲园林里，到处盛开着洁白的、紫红的，单瓣的、重瓣的樱花，那如云如霞，如诗如梦的情境，的确让人感到惊讶和振奋。

刚开始见到那些恍如紫色梦境的枝头上，与紫色新芽同时出现的一簇簇暗紫色幼小而细碎的花苞，真没想到它们就是樱花。因为与这些紫色乔木相互为伴的社区园林里，还有许多亚乔木种类的紫海棠、白海棠正在含苞待放，让人错觉为这些紫色花苞也是海棠花。但在几天之后，这些一簇簇的紫色花苞便绽放出一团团的花蕾，接着便怒放出争奇斗艳、恍若云霞的樱花，在巴黎的蓝天下与春风相伴了。

面对这些灿如云霞的樱花，笔者还是有些疑惑，因为在过去读到的关于巴黎的文学作品或相关资料，其中涉及草木花卉和风景的描写很多，但是好像没有储藏过关于巴黎樱花的记忆。为了验证自己的印象，便到网络上去搜索关于巴黎樱花的信息，耗费了大半天时间，查阅了数百个网页，关于记叙巴黎樱花盛开情景的描写真的是凤毛麟角。偶尔检索到一星半点有关巴黎樱花的信息，也是一语带过，或者语焉不详。但我还是从某位台湾游客的游记中看到了他所拍摄到的几幅小小的巴黎樱花图片。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他拍摄的巴黎樱花与我现在看到的巴黎樱花是一样的。

仅仅凭借这几张网络图片，似乎不能佐证我所见到的巴黎随处可见的这些盛开的鲜花就是樱花。于是，笔者便拍摄了几幅樱花照片，然后到网络上去查找比对日本的樱花，中国云南、南昌、武汉的樱花，以及相关植物花卉专业网站上的樱花图片进行比较。比较验证的结果再次让笔者感到振奋，因为在巴黎看到的这些到处开放的紫色的、白色的，单瓣的、重瓣的鲜花，就是名副其实的樱花！白色的多为单瓣小叶樱花，紫色的和粉红的都是重瓣大叶樱花。

网络搜索的结果中，也有让笔者感到惊异的信息。有一条文字信息显示：据说法国的某个法律规定，任何个人和机构都不允许种植樱花树。最为严格的是法国东南部普罗旺斯地区的地方法律规定，凡种植樱花树被发现者，一律判处海上苦役6个月。笔者无法查清这条信息的真实性，但至少眼前到处盛开的樱花就是对这条所谓法律规定的彻底否定。

笔者曾就此询问过在巴黎生活几十年的华侨朋友，也咨询过所居住社区园林管理人员，他们都笑说不知有这个法律规定，并表示现在是巴黎樱花盛开的季节，很多高达十多米的樱花树，树龄都在四、五十年以上，除了巴黎的老城区园林绿地太少，很少见到樱花，其它地方到处都能看到栽种的樱花，近郊这些社区园林里更是樱花与民居为邻，还没听说过有人因为栽种樱花而被拘役判刑的。

当笔者利用闲暇时间到处游走观赏巴黎樱花之际，的确感受到巴黎民众对樱花的喜爱，毫不逊色于迎春花。虽然迎春花属于小灌木，可以盆栽于别墅庭院和高楼阳台，与人更为亲近，但隶属于乔木种类的樱花主要栽种在社区休闲广场、草地园林和街巷的人行道与街心花园，但民众对它的亲近和喜爱似乎更显平淡亲和，朴实自然。在巴黎没有人刻意渲染或尊崇樱花，也没有媒体的报道和鼓吹。就像这些栽种在休闲园林里或大街旁、马路边的樱花树，几乎都与居民楼为邻，同绿草地相伴，甚至在人行道上，那修长的枝干为行人撑起一片花荫，为一波又一波拥挤的车流拂去尘埃。

的确，栽种在巴黎土地上的樱花树，人们为它提供了足够的生长空间。在庭院，它就是撑起一片天空的绿荫；在园林绿地，它往往伸出数米长的枝干，为喜好在草地上游乐的人们提供休憩的树荫；而在马路和街巷的人行道上，那随时拂面而过的美丽樱花，更是为行人平添了舒爽愉悦的心情。在巴黎的社区内，人们还随时能看到一支支鲜活娇艳的樱花伸向民居的小楼窗口，为人们送去盎然春意与缕缕清香，尽情地展现樱花与人亲和、亲近与亲昵的美好意境。

此情此景，不由人不联想到苏东坡爱竹的名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遥想当年的苏东坡钟情于竹篱草舍的生活，竟然是为了日夜与翠竹相伴，那么，如今巴黎的人们乐于和樱花为邻的心情便是可以理解的了。走出巴黎的老城区，尤其是走向近郊林木葱茏的居民社区，只需要在有民居楼房的地方，就能尽情赏玩那热烈得红火、娇艳得心动的樱花，这的确是巴黎的一道寻常而又和美的风景。

这让人想起了在中国国内的一些城市，为了营造一处收费游览的所谓自然景点，刻意在某个地方种植樱花，或桃花、梅花。当万千赏花人在樱花盛开季节蜂拥地奔向樱花园之时，高额的入园票价让那美丽的樱花便带着铜臭味儿了。当然，在巴黎欣赏樱花，更不像日本人那样将樱花神化到国花与国魂的地步，且不说那些为某种信仰选择到盛开的樱花树下去剖腹自杀的日本人，就是那些去赏樱花之前还要沐浴焚香的人们，至少在他们的心目中，那樱花好像就不是用来欣赏的，倒是用来顶礼膜拜的花仙。

人与自然同在，本来就是天意。古老的巴黎都市居民，其实早就不喜欢住在喧嚣而拥挤的都市，他们中的很多人，早在上个世纪就举家搬出了巴黎老城区，住进了近郊甚至是远郊的山水园林，与自然生态融为一体。而古老的巴黎城区，像香榭丽舍大街、奥斯曼大街上那些动辄就是具有数百年历史的古风犹存的赭石色或灰褐色小楼，大多租让给商业经济人、文化寻梦人或现代冒险家了。巴黎老城外的城区或近郊社区到处可见的樱花，想来应该是与走向自然山水的巴黎市民一起，在园林民居环境中扎根生长至今了。

樱花在法国巴黎的栽种历史究竟有多久？笔者同样难以考察。但巴黎民众对樱花的喜爱却是不容质疑的事实。在巴黎看樱花，笔者曾与法国朋友询问巴黎樱花来自哪里，他们的回答是来自日本，说那些灿若云霞的紫色重瓣樱花就是日本樱花。我告诉他们，樱花的原生地是中国，日本樱花是从中国传过去的。法国朋友为此大吃一惊，不敢相信。法国人不愿意相信巴黎的樱花来自中国，这并不奇怪。但令人不解地是，中国人却往往不可思议地将樱花与日本国联系到一起；日本人更是洋洋得意地以樱花之国自居。而那首流传久远的具有古典韵味的日本《樱花》歌曲，似乎为樱花属于日本打上了专利标签。

自从甲午海战以来，中国饱受日本侵略者的践踏与摧残，国人仇恨日本侵略者对国土、国宝的掠夺侵占，但对中国樱花被日本国据为己有，似乎从来没有过抗议声。是国人的涵养好，还是樱花不如梅花有中国风骨？这多少有点今古奇观的滋味了！但尊重历史的、有良知的日本学人还是记得日本的樱花来源于中国。

据成书于20世纪70年代的关于日本樱花的专著《缨大鉴》记载，日本樱花最早是从中国的喜马拉雅山脉传过去的。樱花的传播像所有生物一样呈放射性传播。它最先在云南境内繁盛，因此云南樱花久负盛名。这使得樱花在日本有了另一种传说，称日本樱花是由僧人从云南带回去的，这与有的日本人坚称他们的祖先是云南白族人一样具有探索性。

不过，从文化人类学说的角度来看，传说不是神话，传说都是依据真实的存在而敷衍演化而出的故事。因此，这为樱花是从中国传往日本的史实提供了可信性。而现代植物学界的物种起源考证也证明：日本樱花与云南樱花同属，它是由原生于云南腾冲、龙陵一带的苦樱桃演变而来的一个变种，花由单瓣变重瓣，色由淡粉红色变深粉红色。科学论证更是为日本樱花来源于中国给出了真实性。

行文至此，巴黎的樱花来源于日本的说法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尽管樱花在中国的历史典籍中记载不多，但在古老籍册仍可觅到它的点点芳踪。唐代诗人白居易就留下了赞美樱花的诗句：“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很精彩地描述了樱花盛开的景况，以及游人如织赏樱花的情形。至于明代诗人于若瀛的诗中写道：“三月雨声细，樱花疑杏花”，则为国人厘清了樱花与杏花的含混，似乎让我们隐约感知到历史上的中国淡漠了樱花情感的缘由。

而今，笔者游历法欧，在巴黎寻访和欣赏樱花，看到与中华民族有割不断的亲缘的樱花，在巴黎的土地上与法国民众如此亲密相处，如此和美共生，的确让人感到欣慰与动情。美丽的樱花不会谢荣于春风，也不会感恩于土地，因为它有自然的美的属性。但栽种樱花的人和欣赏樱花的人却是有情感的血肉之躯，他们乐于与樱花为邻相伴，与樱花“相看两不厌”而怡情养性，肯定是出于美的选择和情的慰藉。

当樱花和美了古老而现代的巴黎，作为樱花的远亲的中国人，我们除了高兴和祝福，笔者心海里倒是跃然而出一句流行歌曲的词句“从来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是啊，当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视樱花为舶来的珍稀花卉的时刻，我们还会想到别的什么吗？

 附图：http://s10/middle/4a0779fdga0cb90ffb9b9&690

图1：巴黎盛开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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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巴黎街道路口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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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马路绿色花圃上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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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巴黎洁白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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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街心电子广告屏幕旁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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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6：市民行走在人行道边的樱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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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汽车在樱花掩映的马路上奔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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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汽车在樱花掩映的马路上奔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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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老树春深更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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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与居民楼为邻相伴的樱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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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樱花树下的儿童娱乐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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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市民们在社区草地上的樱花树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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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市民们在社区草地上的樱花树下休息 

                                     2011.4.12 于塞纳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