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基层文艺的天空
(2009-05-25 09:5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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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我的随笔 |
进过林区,走过乡镇,跟过工人们有力的步伐,握过农民们苍劲的大手,命运却让我与文艺爱好者们紧紧相携。这是不是一个传奇而美丽的人生错误?
从来都未曾想到过,我作为学习林业专业的中专生竟然会与文联发生关系,而且成为了一名县级文联的带头人。这在原本连文联这个机构都不存在的山区小县湘西古丈,好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但堆满了桌的文学稿件,挂在墙上的书法美术作品,各式各样各级文联的信笺都在无声地阐述着这种真实。
对于文联这个单位,我其实并不陌生。在省城上中专的时候,为了聆听著名作家谢璞的教诲,我时不时地出入过省文联的大院。除了谢老的家,作为一个山沟沟里来的农村孩子,我是不敢在这个院子里东张西望的,总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高不可攀。尽管当时省文联包括主席谭谈在内的大家们为我办的校刊题过辞,但除了在书上报上看看他们的名字、读读他们的作品,近距离的接触没有心存奢望。
后来,进了林区,又去了乡镇,除了从谢老每年给我写的信中或贺年片上看到文联这两个字,几乎没能再去想到文联这个单位。
二00三年初,当县里领导要求我组建古丈县文联的时候,我竟然有些不敢相信县里还需要有文联这个现实。那一晚,我是在不眠之中渡过的。第二天,我答应接受这个任务之后,就忙着四处收集资料,熟悉文联工作业务。
古丈县成长过何纪光、宋祖英这样的歌唱家,走出过萧离、颜家文、彭学明、向启军这样的作家,培育过龙清廉这样的画家,我对文联这项全新的工作顿时感到信心百倍。在一次又一次的走访和座谈中,更有一个又一个的惊喜扑面而来。几个年龄已经超过七十岁的老人,一直坚持着创作旧体诗词,面对他们那一摞摞厚厚的手写稿件,感受得到老人们对文艺顽强地坚守。在一个仅仅只有二百多人的偏僻山寨,有七八个老农,茶余话后不是打牌闲聊,而是吟诗作对,每一首诗词既有时事的吟叹,又有山风的清新。有一个家庭困难、双亲生病的青年农民,在一年的温饱都很难解决的情况下,每个晚上都趴在煤油灯下,写出了四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衔梦鸟》。一个近过七旬,一字不识的老太太,竟然把土家族的《哭嫁歌》演绎得催人泪下。一个乡村老教师,自己谱写作词歌颂家乡,还带出了一支年龄从几岁到六十几岁的苗鼓表演队伍。机关、工厂、校园,都有那么几个文笔出众的男女青年,在别人灯红酒绿的背后,用健盘敲打出一行行优美的文字……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块砖、一匹瓦、一株树、一朵花,聚拢起来构建成了一个文艺的古丈!
我想,现在的我们呢?能不能尽情的伸张所有生命的枝叶,去承接先祖和前辈为我们而创造的文艺的雨露阳光?
二00三年底,古丈县文联应运而生。尽管文联只是副科级机构,也只有我一个专职工作人员,但我一丝都不敢懈怠。
“有为才能有位,有位才会有味”,不管是个人还是单位都得遵循这样一个发展原则。我首先在“联”字上做足文章。从县城的大街小巷,走到乡村的田间地头;从毕业的大学生身边,再走进一字不识的老人的屋檐,只要有文艺的地方,就会有我的脚印。一支两百多人、从事各类文艺的创作队伍一下子就聚拢了,茁壮了。然后在“引”字上做好文章。在鼓励个性创作的同时,引导文艺爱好者们走进农村、厂矿、库区,写农民的生活、唱厂矿的建设、画山水的秀美、摄村庄的古朴,在古丈的大地上所存在的动与静、流淌的过去与未来,都开始活泼着文艺爱好者的情感和身影。村民们笑了,笑出了对文艺的喜爱和尊重;领导们来了,带来了关心和爱护。古丈县有史以来的第一本文艺综合性内部刊物《栖凤湖》出版了,开创了县内文艺爱好者的第一个作品发表平台。文联升为了正科级机构,办公经费也纳入财政预算并有所增加。
月有阴晴圆缺,路有平坦曲折。在文联工作的道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在苦的幕帘背后,得到的更多是一种喜悦。许多人不明白文联的工作性质,往往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来。有些部门,宣传任务紧,通讯稿件、总结材料的撰写也常常找上门来。随便开展一个活动,就吵着要文联拨钱。甚至于有一些人会拿来一本家谱要你修改,一篇自认为是惊世之作其实文理不通的东西要你发表。没有达到目的,就吵就闹,以后碰面必行同路人。但当你在一大堆来稿中,偶尔发现一首写得很美的诗歌,心情会莫名地畅快起来。当你校对完那本近百个页码的刊物,就像亲手完成了一项利国利民的巨大工程。当你在报刊上看到县内的作者发表的作品,仿佛自己拿了一个大奖样的高兴。
有一次,一个文化不高的村主任,拿来了一本自己创作的长篇小说稿子。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很不情愿地看下去。谁知道,看了几页竟然挪不开了目光,一天一晚少吃不睡地看完了全部稿件。然后,马上找领导汇报要钱,联系出版,校对清样,几乎一天也没有停歇。三个月后,拿到了一千本样书,在油墨的清香里自己差点落了泪。
还有一个农民小青年,第一篇送到我案头的稿子写得不怎么有灵气,鼓励几句过后,没有再过多的关注他。一年以后,他送了一本长达五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给我,仅仅是看着那一堆稿纸,我就被深深地感动了。半个多月里,我茶饭不香地穿行在他笔下的故事里,病句、标点、人物塑造等有待商榷的地方都做了记号。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本该疲惫的身体竟然精神饱满。
民族民间艺术节目的再创作、组织、排练是艰苦的,但当古丈的茅古斯、苗鼓走上了上海的大舞台,走进了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厅,所有的苦所有的累、甚至于刚刚还滋长着的一些委屈一下子都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激动只有喜悦。
五年多来,文联办公室没有补充任何新的办公设备,但多了一柜子文艺爱好者的作品和好几块省州颁发的“先进单位”的奖牌。已经高配为县政协兼职副主席的我看着这些凝结了很多心血的成绩,感觉到了清贫,更感觉到了满足。因为文艺,我生活的画面里充实了一些绚丽与风采;因为文联,我人生的道路上增添了很多希望与憧憬。
我知道,古丈县文联还很幼稚、还很弱小,但肯定会有无数双温暖的大手给她以支持、以呵护。
我也有理由相信,文艺的古丈,一定能够以她独特的方式在湘西崇山峻岭的万绿丛中悄然崛起;古丈的文艺,一定能够在湖南的边缘踏着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像春天一样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