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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又名白河。这不是我说的,是沈从文写的,白纸黑字记在《边城》开篇那几行文字里。至于为什么叫白河,他没有解释,也从来没有人追究过。这条河不管是叫酉水还是叫白河,她都在鄂西、渝东南和湘西组成的这块版图上的崇山峻岭里,按照固定的轨迹,千年如斯地流淌着。
那年早春,当时正编辑一份地理杂志的文林,在成都的茶馆里喝茶时,突然想起另一年在酉水边的石堤古镇吃野生鲇鱼头的情形,伙同乌鲁木齐的外科医生何念慈,连夜驱车一千多公里,要吃酉水边的野鱼。刚好我在离酉水不远的地方,他们拉上我,同行的还有许显昌和孙亚西。
其实,我也记得另一年吃野生鲇鱼头的情形。那次,酒馆老板宰杀鲇鱼的刀法,让我惊奇。那条鲇鱼有十七斤重,一米多长。我们只要鱼头。老板提着一把大菜刀,在鱼头上比划一下。还没等我们看清楚,一颗鲇鱼头就被他活生生地砍了下来。完全颠覆了我对杀鱼的固定看法,原来鱼可以一刀了事,不用先开膛剖肚。那个鱼头有六斤重。
这一次,我们去了酉水边的酉酬镇,该镇历史相当古老,史书上记载的九溪十八峒蛮之一的酉酬峒就是这个地方,位于重庆东南部的酉阳县境内。我有个写诗的老哥们,名叫喻连河,他在这个古镇当隐士。我们还在路上,他已经到河边的渔船上弄得了几斤野鱼,收拾干净,放进锅里,用微火慢慢地煨一锅豆腐鱼。然后站在路口,朝我们前来的方向眺望。
这几斤野鱼让我开了眼,我自以为见识的鱼很多,竟然有五六种鱼没见过。会吃鱼的人应该知道野鱼的鲜美,像酉水这样没污染的河流里的野鱼,当然是人间难得的美味了。实际上,这锅鱼汤里最好吃的是豆腐。酉水流域有很多古码头都出产上等的豆腐,因为酉水穿越的是喀斯特地貌,水质中富含石膏成分,做出来的豆腐具有天然的芳香。
酒足饭饱,我们跟着渔民田老四,走了一段山路,穿过一些树林、灌木丛,又穿过一片茂密的野生竹林。在一壁陡峭的悬崖下,有一处较为隐蔽的河湾,是个天然的避风港,我们见到了田老四的两条渔船。当时已近黄昏,河水已不像白日那样绿得发亮,而是溶解了天空的深蓝,整个空间安静空旷,我们荡舟其间,真正的如入无人之境。所谓望峰息心,念天地之悠悠,应该就是这样的。一船外人叹息不止。
更精彩的是,我们终于知道了酉水为什么叫白河,是渔民田老四告诉我们的。白河之名相当地古老,等到沈从文在他的小说里记上一笔时,大概已有千年历史。原来酉水上游的河段,自古就被彭、田、白三家大姓视为自己的产业,彭氏指认左岸的山川为自己的地盘,田氏则拥有了右岸,后来的白氏就认领了这条河流,所以酉水又名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