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天教授以佛学研究名于世,其在佛教哲学的研究中所取得的成绩,在当代学林,大概可以称得上无出其右。但佛教向来有内外之分,因此,我所说的学林主要是指大学和研究机构,并不包括佛教内部的高僧大德,因为,他们的学识我就没有能力评判了。
但是,我最初认识方立天先生,只是因为他给我们上过中国哲学史的课。我印象我们是大三上的这门课,据系里的主事者说,因为要加强本科的师资,所以特意派一些水准高的教师来上本科生的课,于是就有了当时已经名重学林的方立天先生给我们开学科基础课这样的“盛事”。
方老师上课,其实是那种不温不火的、慢条斯理的方式,因为他写有一本中国哲学问题发展史,所以,侧重问题本身的发展线索。具体的内容其实早就忘了,但是他说的几个名句,我依然记得,比如“好学深思”“板凳要坐十年寒”。作为一个本科生,其实也很难真正理解深思和板凳的真实感受,但是,方先生自己的生活就是如此。那时的图书馆有一个古籍部,每天在古籍部的一个角落,总能见到方先生在那里看书,这个情景已经成为人大的“传说”,我也就不想再说了。总之一本一本的著作,就是在这样的苦行式的学思过程中诞生的。
本科毕业之后,我就想考研究生,其实就是喜欢中国哲学,2014年7月7日,就是方先生仙逝的当天,我和社科院哲学所的陈静女史正陪中山大学的冯达文教授在北京游览,期间谈到因为听方立天先生的中哲课,而喜欢中国哲学的故事,他俩的问题是我为啥不考方立天教授的硕士,我当时的一个实际想法就是对研究佛教所需要的阅读量抱有天然的恐惧,所以“不敢”。或许可以换一种说法,就是我会钦佩方先生板凳十年寒的精神,但对每天枯坐的情形望而却步的怯懦。
后来,在人大上中哲的硕士,继续有幸听方立天教授的原著课,他负责的是僧肇的《不真空论》和《物不迁论》,“以山河大地为见病”的“空”论,很是让人着迷。这时方立天教授对华严金狮子章的校释出版了,这下对他的敬仰远远超过《佛教哲学》时所形成的感觉。
方立天教授是质朴为文简单生活,一直是蓝色的中山装,后来改成式样古板的夹克,敦厚的品性从他缓缓的语气中呈现,但内在的却是关心。
后来毕业我离开人大去漂泊,但因为住在人大,依然经常能看见先生。他对我和潘宇同学都有印象,所以时常能寒暄。
2004年前后,方立天老师有了施展他的领导能力的空间,即教育部佛教与宗教研究基地的成立,引进何光沪老师、何建明老师,从西哲教研室整合李秋零老师,这样风生水起,直到将人大的宗教研究变成全中国第一。而我因为时常与宣方有交流,也能更多地了解方立天老师的各种侧面。
一定要说到一个具体的事情,2002年我从社科院哲学所调回人民大学,当时的名义是进当代中国研究中心,但是中心的人需要挂靠在哲学系,按理我应该去中国哲学,但是中国哲学有一些困难,所以最初是挂靠在宗教基地里。直到2006年前后我落在中国哲学教研室。
前些年,方先生病了,我和潘宇曾经去医院看过,聊得不错,想必是一个小可以随时解决的问题。后来又可以在各种场合看见方立天先生,拉杂的说一些家常,后来听说我离开人大,他依然是支持。心里觉得方老师总是懂得我的内心的一些曲折处的。
2014年7月7日,方老师离开了人间世,对于一个佛学大师而言生死想必已经看破,对于我们而言,唯有记得他的板凳要坐十年寒的精神,好学加深思,方能不辜负先生教诲。
我们人大哲学八三的班长张国飞说,因为我们是方立天给本科生开中哲史的最后一届,我们也算是关门弟子。由我代拟了一个挽联,以示哀思
佛儒会通,出世情怀入世精神;知行合一,质朴文字简单生活。
干春松,应诸子学刊宋大琦先生约
2014年7月8日。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