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刚从老家那边过年回来，身体甚是疲乏，中午躺在床上，看一个日本的电影《能登的新娘》，讲的是一个一个东京的女孩如何适应这个偏僻、保守的能登小岛生活的故事，电影带有对于人与人关系的温情的细致的描述，犹如午后喝老顽的自制“黄茶”，味谈而令人回味，色正而令人目清。

    故事里的一些场景和情绪的描述，与我自己回家过年的感觉有很多接近的地方，比如富士婆婆的孩子，因为难以忍受这个偏僻的故乡而去大阪，但因工作难以回家，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说他经常会想到故乡的街道，和那些儿时的玩伴，并说了这样一句台词，故乡，它永远在那里等着你。

    我们小的时候，也是一样，卧薪尝胆，吃千般苦，受万般罪，因为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在等待着我们，我们要摆脱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归属，理由也只有一个：离开它，去寻找新的一片天。

    这一切，都成为现实，我们离开了家，在远方游走，但是，故乡，总犹如一条线，牵引着我们，尤其是在春节，父母，故乡的山水，儿时的伙伴，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似乎都在跟你召唤。

     这些年，每次回绍兴过春节，大约时间都很紧凑，倒并非是不愿意在老家多呆，而是因为甘蔗小朋友总有许多跟学习相关的故事，因此，行程总是变得缩水，但父母总是相当的宽容，按他们的话说，只要回家，就好。

其实，每次从北京，回到那个位于会稽山麓的老家，山水依旧，人却是变化不小。走在路上，总有不少人反问说，你不认识我了吧。还好，大多数我是认识的，的确有几个人，当他热情地叫出你的名字的时候，你却不知如何接话。儿童相见不相识当然是平常。

     所以，我会更亲近老家的山水，晚上躺在床上，潺潺的水声依旧，大雪压弯的那些竹子，拍下来之后，会发现，跟前几年拍的很是相似，要是没有时间的提示，像是拍重了。如果要有变化的话，就是越来越多的竹子和树木，越来越清澈的溪水。

      本来会稽和山阴，乃是风物繁盛之所，每次回家，不仅是跟自己的亲友相见、叙谈，更是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与那些曾经在这些山径行走过的古人的一种亲近。王羲之的两句诗：“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他的儿子王献之说过“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令人目不暇接”。虽然一般说来，山阴道似乎指的是他们生活的绍兴城西南的兰亭一带的地方，但是熟悉绍兴的人大约会知道，绍兴真正的山水乃在平水——稽东一带为最美。平水，一是江名，古称若耶溪，李白曾写过“若耶溪畔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虽然，这里是否是一个种莲花的地方，我多少有一些怀疑，也就是或许是李白的一种想象，但是若耶溪古已有名，则是无可怀疑的。

     另一种说法，我认为是“与水平”的意思，因为按我奶奶的讲法，以前稽东一带的人，到绍兴城里，要到平水坐船，也就是到了这里开始有了绍兴的水路。所以，这里也可以看做是“里山”和“乡下头”之间的分水岭。这里曾经生产一种名茶，叫平水珠茶，将茶做成一种圆球形，后来逐渐衰落，因为，这里现在也生产一种什么品牌的“龙井茶”让我很有一些遗憾。平水以上，山形渐密，这里有许多地名很有讲究，比如尧谷和舜王庙，多有令人费解之处。但风光却是十分了得。

    许多我的朋友到过绍兴之后，如果对绍兴还存有古城向往的人，肯定十分失望，因为，绍兴城市已经是一个很少有水乡城市面目的，处处是高楼，全靠鲁迅故居撑着。如果对鉴湖明月有幻想的人，也会有一些失望，因为这个以纺织为特色的地方，已经过度开发了，只有你进入平水，向着稽东的方向前行，那么，你才会真正体会到山水之美，松风之清。如果，你在十里鹅湖边住上一晚，头枕若耶之小波、吐纳会稽之气息、啖食香榧之果实，那么，若你依然没有赤松子乔之感，算是白木之最了。

      这样的风景，造就了许多与世无争的人，春节的时候，我在祝同学家吃饭，一个现在宁波工作的人说，他母亲经常会问他，你怎么不回来，难道会“吃不过”（绍兴方言中意思是，难道会养不活自己吗）

     的确，我曾经也产生过若干的遗憾，即父母不能跟我一起生活，总希望他们能过上更为“现代的生活”，但是，我父亲在北京呆了一周之后，就死活要回去，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他说在北京他头晕。

(甘蔗、她弟弟与爷爷奶奶打双扣，用的是自动麻将机)

     我是相信他的说法的。那食物、那空气，何处不适意而非要远迁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鬓毛渐衰，我不断地会问自己，北京对我意味着什么？或许在一个彻悟之后，我会找到回到故乡的路。

     好在，故乡始终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