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点，王永昌乘公共汽车去赛格电子公司。中学时有位同学叫季翔，从暨南大学分配来深圳。他俩中学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见面问声“吃过了吗？”就相互走开。大学期间，天涯路远，互隔音讯。

永昌顾不上这些，在这座城市里，有位熟人就去找一找吧，还顾什么面子。像急等烧饭的人，看到地上有堆草，好歹扯一把。季翔客气，但并不十分热情请王永昌用餐，说话直截了当：“我们公司不招工，你的特长和专业在公司里不对口，你多跑跑、多看报纸，也可以去人才市场上转一转。”永昌说：“我们毕竟是老同学，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最好打电话帮我联系联系。”季翔说：“你根本不了解这边的情况，我虽然是微机室的主管，与别的公司几乎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往来，不好介绍，你自己找找看吧！我没机会陪你，我的时间是属于老板的，不属于我。对不起！”

王永昌满肚子失望.  几年的同学,几分钟就打发了. 走吧, 去人才市场!

人才市场不过二间半的房子, 但挤得水泄不通. 每个公司一张桌子, 每张桌子前挤着五六十只“眼睛”, 狭窄的人才市场以宽厚的魅力每天从全国各地招来成百上千的本科生  硕士生  博士生, 他们把青春中最宝贵的 最强劲的部分献给了这里, 这个城市以普遍高于内地的价格收留了他们在别的城市售卖不出去的青春 血汗.

负责招聘的各公司文员小姐露出亲切的笑容, 但脸上挂着禁不住的优越感, 只是眼角的化妆品有些过量. 坐在墙角的是些大腹便便的男人, 手里拎瓶矿泉水. 眼睛像放风筝似的悠闲，似乎是这个城市的真正主宰者。

吕洁学的是会计专业，当然应聘会计。每一家公司都认真地看了好的简历，有三家公司留下了她的简历，“我们回去再进行筛选，如果需要你，我们会主动通知你。”第一次听了感到舒服，第二次听了感到希望在即。听上更多次后，感觉是客话、套话，甚至是空话。吕洁的心里像十五只桶吊水，七上八下，不知道哪只桶能打出水。

王永昌学的是物理，有十来家电子厂看了他的专业，马上把资料退还给他：“你这是理科，不是工科，不适合，您最好去光学仪器厂试试看！”拨开人群，抹了一把汗，来到一家招收业务员的造纸厂，招聘的人看了永昌的简历，一边看一边摇头：“先生，你在深圳没有工作经验，不适合做业务员。对不起。”

永昌把吕洁拉下楼底休息。楼底下坐着三三两两、形态各异的人，像农村集市开的牛行。永昌一本正经地问吕洁：“你想不想早点找到工作？”

“当然想，哪怕是差点的，先站住脚嘛。有一个人呆下来，我们俩都能呆下来！”

永昌说：“你听我话，别应聘会计。每个新开张的公司当然需要会计，也需要文员。会计的业务水平往往要求比较高，而文员就不一定。你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应聘文秘吧！如果应聘上了，抄抄写写，打打磕睡，对于你是小菜一碟，保你在三五天之内可以上班。”

每天都有新开张的公司，给找工作的人一个新的机会，离开旅馆的时候是希望，回旅馆的路上是失望，失望接着希望。好在新的一天，又会升起新的希望，但等待毕竟是焦急而饥渴的，它煎熬着人的每一根神经。

第六天，吕洁被南头振光光学工业有限公司录取，这家日本厂生产振光照相机。吕洁的脸上挂着激动的泪水，这趟毕竟没有白来。

深圳的一些大公司尤其外资公司，跳跃着成群的漂亮女孩。有了这些漂亮脸蛋进入公司，公司便有了最生动的装饰与点缀！

吕洁临走时，再三吩咐永昌：“别急，你的天赋好，很快会找到工作的！有空我回来看你！”

在一座大厦宽阔的大厅里，4f车间、3f车间、2f车间纵横分布着。班组长在自己负责的车间来回走动，主管先生坐在同一层的办公室里与周围的同事大声地争论着生产上的问题。一位新来的生产线文员抱着一本记录簿在各条生产线之间忙碌地穿梭，她就是吕洁。

这时没有一个亲人，偶尔有个别男仔借上厕所的功夫溜达一两步，办要被主管先生发现了，马上招来大声的训斥。工仔的两条腿正像这平稳而又匆忙的机器，麻利得很。两只手像鸡在啄米，灵巧得很。有位女工跑下楼被保卫追了回来，她说自己口渴，回宿舍喝点水，但“上班时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岗”，她是个新来没几天的，被扣罚半天工资。打工仔挣点钱不容易，但受罚款的机会多如牛毛。

在8小时上班快结束时，黑板上出了通知晚上8点开始，2f、3f车间加班2个半小时，为实际之需要，班组长及相关员工得配合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