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秦陵、秦俑的是非之争 |
一位曾经参加过一二九运动的首长,告诉过陈景元说:“有些事情,看上去很困难,其实并不特别困难。比如,当年感到推翻“三座大山”太困难,结果过了十几年,革命胜利了!有些事情,看上去很容易,其实非常不容易。比如,搞了几十年经济,还是搞得不怎么样!”这是因为:搞革命,面对的是一只纸老虎;而搞经济,面对的是落后的经济基础。对于秦俑研究来说,要面对如此严酷的政治干扰,面对如此强大的学术对手,咋看起来,陈景元的力量是单薄的、虚弱的。然而,他用不到10年的时间,就得到胡乔木的批示,以“一家之言”的定位,在学术上站住了脚跟。但使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中央领导的批示,有自己坚实的材料准备,一场看来很容易打赢的学术官司,历经了几十年的磨难,到现在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可见,陈先生文章之外的“文章”,比他文章的本身,真的是既难搞、还更难写!
按理来说,在学术争鸣的讲坛上,观点对立的双方,应该是完全平等的。袁先生观点的支持者再多,是一家之言;陈景元观点的支持者再少,也是一家之言。在学术领域之中,是没有什么“大家”和“小家”之分的;关键问题还在于,被称之为“一家”的先生们,最好都能拿出自己的学术成果,以学术对学术的手段,以观点对观点的方式,去进行开放的、公正的“学术之争”。但是,一旦政治的、非学术的因素,强行介入学术领域之后,性质立即发生变化,学术之争,就会变成一种非学术较量,学术讨论难免成为学术吹捧、或者学术围剿。什么叫学术围剿?典型的学术围剿,就是单方组织学术活动,只搞一言堂,只搞学术垄断,並以非学术的方法,去打压、征服学术的对手。它的特点是:自己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策划一个学术讨论会,自行宣布,击败了学术对手,这还不是学术围剿,又能是什么呢?
尤其可笑的是,会议结束一个半月后,竟然有人撰写、并且在《陕西日报》上发表了一个《秦俑学术讨论会纪要》,对陈景元《秦俑新探》中的论点,进行了随心所欲的攻击。有一年,陈先生见到这位作者,坦言相告:《会议纪要》是会议的重要文件,它应该产生在会议之中,并要履行全体代表通过的手续,这才具有真实性和合法性。你在会后“泡制”的那一个《会议纪要》,充其量只是你个人的“创作”,只代表你个人的观点,而对你的那些观点,今后我是要进行全面回击的!陈先生和他在学术观点上,是严重对立的,但在个人私交上,关系却很密切。陈先生问他:“你在《纪要》上说,《史记•正义》注‘新丰县南十四里’,说的是骊山的位置,而不是指宣太后陵的位置。你敢拿一本《史记》出来,让大家核对一下吗?此书明明写着‘骊山在新丰县南十六里’。请问;到底是你搞错了,还是我搞错了!”
《秦俑新探》一文的发表,和秦俑学术讨论会上,所谓的学术“反击”,按照正常的程序来看,应该是秦俑争论的第一个回合。如果这种讨论和交流,能够一轮一轮地坚持下去,岂不也是当初胡乔木、梅益等同志,所热切期望的事情吗?然而,对方的意图,是压制而不是讨论:本来是一个地区性的会,偏要说成是全国性的会;明明没有一个外国人,偏要说开了国际学术讨论会;而且请出中央媒体,不断地发送消息。人家这是在制造一种假象:秦俑的定性结论,再次得到中央的认可,再次得到学术界的支持,再次得到国际上的公认。更重要的是,给世人造成一个印象:陈景元的观点,在学术上已经被处以“死刑”!他们的预期目的达到了:原来和陈先生约稿的国内外多家媒体,一夜之间全都往后退缩。此后二十多年,陈景元想要重申自己观点,想要发表任何文章,几乎没有一家刊物,再敢于冒险采用的。
记者问陈先生:在学术界,到底有没有支持你观点的?老人拿出一封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戴开元先生的信,信中说;“考古界有一条不成文的‘禁律’:千万不能反对别人的考古‘成果’。谁的地盘发现考古遗存,谁就是做出结论的最高权威,别人是不可以提出异议的。‘秦始皇兵马俑’是一些人‘泡制的学术冤案’。大作的发表,其意义不仅‘判定俑坑的主人’,更重要的是:这是投向考古界不正之风的一颗原子弹。”《光明日报》社的郭铸先生,致信陈先生说:“您的几份材料,我们这里的同志均感兴趣,认为有理有据,很有意义。”上海博物馆的谭玉峰先生来信说:“我深信,只要您的观点是从实际出发的,那么总有一天,蒙在兵马俑头上的面纱要被揭开。关于秦俑的学术争鸣,应该提高到捍卫民族尊严、民族自信的高度来看。与其让外国的学者们来搞,不如由我们自己来纠正,这才是真正好样的!”
西北大学的林剑鸣先生,在否定袁仲一“俑坑是秦始皇陪葬坑”观点上,与陈景元所持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1984年秦俑学术讨论会之后,针对袁先生等人在会上的观点,陈先生写的准备和袁仲一等人进行大辩论的《秦俑再探:二论俑坑的主人不是秦始皇》的长篇论文,被秦俑馆原封不动地退回。林剑鸣先生,不久看到了此稿,爱不释手,大加赞扬,他和某出版社老总商量之后,决定将手写稿复印很多套,作为一本“奇书”,供友人之间内部传阅。陈景元二十年后,到咸阳市拜访孙嘉春先生,在孙家的书房里,见到自己著作的、厚厚的复印本,心里感慨万千。地质学家孙嘉春先生,因为不同意袁仲一的许多观点,有人称他为“第二个陈景元”,在秦俑馆研究室主任张文立先生的《秦俑学》一书中,他俩同时都被诬为:由于“学者的政治、或其他方面的出发点”,而进入秦俑研究“误区”内的典型人物。
记者问:陈先生不是认为俑坑的主人,是秦宣太后吗?能不能否向外界,透露一些具体的材料依据?记者得到的回答是: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如果自己那60万字的《秦俑风波:一场跨世纪的秦俑主属之争》的书稿,能够准许出版的话,那么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陈先生拿出一本谢万幸、杨飞先生合著的《中国考古未解之谜》,记者发现在这里面,载有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书中说道,“有人提出,兵马俑的主人并非秦始皇,而是秦始皇的高祖母宣太后,这种看法,不是妄加揣测的,理由如下:一,宣太后的故乡,是东方的楚国,与俑坑的朝向一致;二,俑坑军阵(为什么)不具战斗力,如果俑坑是宣太后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三,俑坑全是铜制兵器,这与秦始皇销毁铜兵的记载不符;四,秦始皇建造兵马俑,史书上没有记载,即使俑坑不是秦宣太后的,至少也不能说一定就是秦始皇的。”
2004年7月12日,一位威海的年轻人,在秦俑网站上发了一个“兵马俑究竟是谁的?”的帖子。不久,许多网友纷纷响应,不断跟着上帖。有的说,1974年俑坑尚未发掘、就定了性,这是怎么回事?有的说,俑坑有吕不韦戈,说明俑坑是秦始皇的。有的说,秦俑定性时,哪有吕不韦戈?有的说,袁先生“三百丈”的计算,怎么会搞错?有的说,“56平方公里”是不是真有那么大?有的说,听说胡乔木有批示,为什么不让陈先生说话?有的说,这是陈景元组织一批人,要为秦俑定性翻案;有的说,怎么能把矛头指向秦俑研究学术带头人袁仲一。有的人说,科学无国界,学术无禁区,作为世界一流博物馆的论坛,应该允许发表不同的意见?很多帖子的锋芒,直接指向当年的秦俑定性,这哪里是秦俑馆,所能够容忍得了的,结果用不了几天功夫,所有180多个谈论秦俑是非的帖子,被他们完全“砍掉”了。
文/方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