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乍暖还寒》018
(2014-05-07 23: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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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
白浪
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我一看信封，脸就红了，心就跳了，跑进里屋。其实，我何必心虚地躲藏呢？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像捧一件易碎的珍品一样取出信纸，平平地铺在桌上，厚厚的几张信笺。
林枫的字写得很有个性，粗大，瘦骨嶙嶙。
白浪同学：
冒昧地给你写信，不知你感觉如何？实在不好意思。
是不是男女同学之间就不能通信呢？很多人会说，能！但没有必要。为啥呢？要讨论一道习题，咱们开诚布公桌子上来；要追求理想、人生之真谛，新华书店、图书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早就写好了一整套，怕你看不完呢，通什么信啊？这种说法看似有理，但我极其不能容忍。因为这种说法把我们全当成了“家花”，等着主人一瓢养料浇下。其实，我们为什么不能做“野草”，不要现成的营养，用自己的根往土壤深处吸来甘露，用自己的叶和枝把水和二氧化碳合成有机物呢？有人说，那样你们会夭折。哈！看原野上那一派青青草色又如何解释？把自己的感受相互交流，怎么会没有必要呢？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以为我要和你高谈理想、人生啰？错了！不论从我还是从你来看，我都不是一个说教派。
我们同学已有半年之久，虽然接触不多，但你一定会对我有所认识。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也许每个人都希望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我也不例外。从别人眼里认识自己，是要客观一些。我常常对自己感到茫然，我有时觉得自己是一匹在沙漠中负重跋涉的骆驼，我有时又觉得自己是一只振翼长空、笑傲万里的苍鹰，一个人往往不容易认清自己。
我又想到了通信这个问题。除了“没必要”之外，可能还有人会说：“咦！一个班的同学有什么话不当面说，要写信，怕有点什么目的吧？”这“目的”二字往往被加重了语气。哈！当然有目的，如果一个人做事从来没有目的，那他是不是人，还要打个“？”号。但不是那种扩大到了内涵微妙的“目的”。说此话的人，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了。此外，很多话，口头说不方便，而不用面对面的信，就方便多了。而且男女之间通信或者谈话，不自觉地会郑重、谨慎一些，这样比大家一块儿庸俗无聊地闲扯有意思得多。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提到“男女同学之间”几个字，有人又不免要过敏了。如今的同学之间，特别是异性同学之间，关系似乎很紧张，大家都小心地回避着什么。电影、电视里那种宽松、和谐的气氛，我不知何处寻觅？我想冲击。别笑我天真，我以为天真是一种荣幸，并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的专利。人人都有点儿说不清也不愿说清的东西，为了这一点点，既怕窥见对方的灵魂，又怕暴露自己的灵魂。
我曾与人倾心相交，把苦恼讲出来祈求帮助，但别人却把这些当成谈资笑料，或者作为要挟我的把柄。我失望了、灰心了，世上没有我向往的那种亲切的交谈，以心交心，热烈的沙龙，一杯清茶，海阔天空。也没有多少人有丰富的知识和坦荡的胸怀。我也像一些人一样，力图使自己高深莫测，结果导致了自己更深的苦恼。
你喜欢文学吗？最近的几篇校园小说看了吗？很想和你交换一下看法。我总有点生疏感，那些力图了解我们，也自以为了解我们的大人们，总是将我们通过变形、概括、抽象……事实上，他们的中学生活跟我们现在的中学生活大有出入。他们高呼：“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心情我理解，但看法好像不敢苟同。哦！也许你也笑我狂妄吧？狂妄是我的痼疾了。
上面有句话，写到这里又觉得应该否认掉。人，可能还是想了解别人的。这是以我之心度他人之腹了。比方说，我就想了解你。你在我们班，无论成绩、品貌都高人一筹，你自负吗？你从更小的小镇跨进我们的小镇，又有什么感觉呢？说老实话，你们想和男孩子交往吗？你与我通信有什么感想？我想知道你与男生交往是什么情景？
唉，我好后悔，我竟把真正的我暴露了一些给你了，算你走运。不过，你要是越看越生气，又担保自己将来不会后悔，你就把这封信烧了吧。赠你一首我自己写的诗，千万别笑话！
信完了，后面果然有白纸上书诗一首。
贝壳
一枚贝壳
孤零零躺在沙滩
角质的壳
封闭
忘却了开启
那山也远
那星也孤寂
灰濛濛的海风
黑黝黝的礁石
执着了千年万年
遭忽略了千遍万遍
无怨呵
终无怨
哦！太阳出来了
月亮出来了
大海涨潮了
壳
悄悄地开放
吐出一个洁白洁白的身躯
我默默地诵咏，似有弦在天穹击响，引我心共鸣。我不会评价诗的好坏，但此刻，我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恐怕不是。我低低地对自己说了点什么？诗？这是诗吗？这是林枫吗？
我打开一个笔记本，把信、诗都夹了进去。我并没有烧掉，我永远也不会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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