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院听课笔记013:施战军:旅人之谜
(2012-03-27 12: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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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听课笔记013
施战军:旅人之谜
3月26日,施战军先生讲授《旅人之谜》。
施战军目前是鲁院分管教学的副院长,和我们接触很多,经常在食堂的饭桌上交流。施战军出生于1966年,是吉林人,在调入鲁院之前,是山东大学文学院的副院长,教授。
入学教育时,施战军副院长要求我们“阳光做人,不许八卦”,接触近一个月,感觉施先生本人便是极阳光极谦和之人。
因为这些原因,听他讲课,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施先生不用投影机,我的普通话又说不好也听不好,所以当他说出演讲的标题时,我以为是“女人之谜”,这是一个有趣的误读,我原以为他会从古今中外文学中的“女人”这个长盛不衰的主题入手,透视文学的本质。
不是,他说的是“旅人”。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字“过客”。
“旅人”和“过客”还是有差别的,至少“旅人”的主体性很强,是人自己在走;“过客”则相对被动,是某种大力量推着人在走。或者说,每个人都是“过客”,而作家则试图成为“旅人”。
施先生以深情朗诵曾卓的诗歌《有赠》开始了讲述。
曾卓原名曾庆冠,湖北人,武汉沦陷前夕流亡到重庆继续求学,并开始发表作品。1950年任教湖北省教育学院和武汉大学中文系,1952年任《长江日报》副社长,当选武汉市文联、文协副主席。1955年受胡风案牵连,被捕入狱。1957年因病保外就医。1959年下放农村。1961年调任武汉人民艺术剧院编剧。1979年底平反,调回武汉市文联工作。1939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诗集《门》、《悬崖边的树》、《老水手的歌》;散文集《美的寻求者》、《让火燃着》、《听笛人手记》。2002年4月10日因病逝世,他临终遗言是:“我爱你们,谢谢你们”,“这一切都很好,这一切都很美”,“我没有被打败!”
《有赠》这首诗写于1961年,是曾卓保外就医回家后,百感交集,写给妻子的作品。
以下是从网上查到的《有赠》全文
我是从感情的沙漠上来的旅客,
我饥渴、劳累、困顿。
我远远地就看到你窗前的光亮,
它在招引我━━我的生命的灯。
我轻轻地叩门,如同心跳。
你为我开门。
你默默地凝望着我
(那闪耀着的是泪光么?)
你为我引路、掌着灯。
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走进你洁净的小屋,
我赤着脚走得很慢,很轻,
但每一步还是留下了灰土和血印。
你让我在舒适的靠椅上坐下。
你微现慌张地为我倒茶,送水。
我眯着眼,因为不能习惯光亮
也不能习惯你母亲般温存的眼睛。
我的行囊很小,
但我背负着的东西却很重,很重,
你看我头发斑白了,背脊佝偻了,
虽然我还年轻。
一捧水就可以解救我的口渴,
一口酒就使我醉了,
一点温暖就使我全身灼热,
那么,我能有力量承担你如此的好意和温情么?
我全身颤栗,当你的手轻轻地握着我的。
我忍不住啜泣,当你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
你愿这样握着我的手走向人生的长途么?
你敢这样握着我的手穿过蔑视的人群么?
在一瞬间闪过了我的一生,
这神圣的时刻是结束也是开始。
一切过去的已经过去,终于过去了,
你给了我力量、勇气和信心。
你的含泪微笑着的眼睛是一座炼狱。
你的晶莹的泪光焚冶着我的灵魂。
我将在彩云般的烈焰中飞腾,
口中喷出痛苦而又欢乐的歌声。
施先生说,每一次朗读这首诗,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不过”,他很快地补充道:“今天当着大家这么多人,我不好意思。”
但他的声音依然约略哽咽了。
施先生说,这首诗处处都是“痛点”。
然后他说到了“感情”。
他说“感情”永远是人类最动人的瑰宝,是人最容易选择的“抓手”。
施先生对“抓手”的解释很有意思,他说人手里总是要抓个东西,心理才有依靠,小孩抓个巴郎鼓,情人总喜欢抓住对方的手,老人手里捏对健身球……感情就是这种东西。
当情感遭到前所未有的质疑时,就有了现代派——这算是施先生对现代派的一种认识吧。
文学之道,即旅人的行进,作家的道路和文学的道路一样,应该都是永无止境的漫漫长旅。在这漫漫长旅之中,旅人或多或少应该有自己的方向,那么,对“世情”的深刻洞察,恐怕是确定坐标和方位的好办法之一。
施先生举了老舍和丁玲的例子。老舍洞察“世情”有一个始终不变的原则,那就是“老百姓的日子”,他对于“世情”有着最朴素的认知和观察,这使他成为大师级的作家。
我想,对同一片树叶,不同的画家会用不同的手法、颜色去表现它。施战军先生讲的洞察“世情”,在胡平先生那里叫小说的“主题”,在敬泽先生那里叫作家内在世界对外部世界的“观照”,在我的表述体系中,那就是作家的“情怀”。
一旦上路,旅人在成长,文学也在成长。
施战军先生讲得比较多的是“成长小说”。
他认为,《西游记》、《红楼梦》都是中国式的成长小说。中国的成长小说的特点一是“长不完”,二是成长碎片居多,中国成长小说的主人公,最后都长成了“多余人”,而不是“新人”。而能否创造出“新人”形象,决定了一个写作者是类型作家,还是杰出作家,甚至是伟大作家。
中国成长小说,施先生巧妙地比喻为,半路走丢的情况太多。
我们的文学,一度是“发烧”的文学,然后又成了“零度”的文学。施先生认为,文学应该比正常体温稍高一点——我可以感觉到,施是理想主义者——他希望能看到中国作品中天地人的大融合,他说,我们的作家洞察“世情”时,往往一头向下,扎到地上,匍伏前进,他们忘了站起来,忘了头上还有天。他理想中的作家是在无序中发现有序的人,而太多的作家写下的只是一堆烂肉,没有血,没有筋……他还说,西方小说是天然的“野着长”,而中国小说是“看着长”……
这些,对我的写作,无疑都是有启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