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家路上，在小区里看到两个看起来80多岁坐轮椅的老人。在一个分岔口，其中一个被50多岁的人推走了，应该是他的儿子。我想另一个应该从另一条路走了吧，可是没有，他双手搭在轮椅的推轮上，歪着头看他们走远。
    他的注视让我一阵酸楚。是羡慕，是孤独，是对伙伴的依依不舍，还是对今天存在的珍惜？当明天的太阳的升起，他们是否还可以如约聚在这个园子里？小时候我和父亲在冬天的五点钟在街边摆摊，天亮后父亲问身边的生意人，都这个点了老王怎么还没来？和老王住的比较近的人说，没抢救过来，死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火化了。那时候有机会陪父亲摆地摊，看到身边一起摆摊的人，虽然是竞争关系，可相互间还是相互帮助，一起帮对方做托拉客人。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对面那个人就再不来了，只有你自己孤零零的和一群陌生人站在这街市上叫卖。
    我走过去，在后面推着那老人的轮椅。他客气着，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我没说依旧缓缓推着。北京冬天的风吹进我脖子里，这感觉和在济南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很想给他整整衣服，可我的手始终没伸出来。轮椅的把手比任何一个女人的乳房柔和很多。一年前我抱着姑姑的头问，你还烧不烧？她哭了，她对母亲说，已经一年没人来抱抱我问问我了。后来她死了，可小时候我住在姑姑家，她在洗衣服，我在旁边跳来跳去和她聊天的样子还清晰的在脑子里。直到今天，我始终不敢相信她真的没了，只是我太久没回家，见不到她。
    我有一个很迷信的愿望，这几乎成了贯穿我从小到现在的希望，就是有鬼存在，就是人死了之后还能相见。这样我在这世界上，才不会太孤单；这样我对死，才不会太害怕；我可以高高兴兴地去对他们说了，我来了，给你们讲我这几十年的故事。无论光耀门楣还是一事无成，这个不算淘气的孩子来陪你们了。
    我走的时候，他对我说谢谢。我笑了笑没说话。如果我感到对方确实应该说声谢谢，我从不会说不用谢。如果我说不用谢，那是真的不应该谢我。昨天很高兴，我想那个老人大概会平衡一点，没那么孤独。起码，他没有一个人回家。我很抱歉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但至少，我能陪他一小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