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218

    我认识一批人，他们敏感而多疑，像深夜潜行的动物。他们会把你对他说的每个句子可以解释出来的任何意思体会到，并且告诉你，不是那样的。他们会在你沉默的时候问，是不是生气了？他们怕在网上聊天会留下文字记录，他们会在和你闲谈的时候冒出一句：你没有在录音吧？他们都在机关里工作。

    在我的想像里，机关里的工作就像《无间道》里的气氛，谨小慎微、高度警惕，像一群猫，相互周旋。他们要细心处理每一个微妙的关系，不能站在中间置身事外，一定要给自己分一个帮派；但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帮派气很重，更不能让别人说自己没帮派感。

    他们会说，我只管自己，至于别人怎样，我没关心过，也不会去关心，我都看不到。也不是完全假装看不到，有的是真没看到。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你如果只看字面意思，你就错了。因为他们还说：自己喜欢就做，不喜欢就忍着，但不谨慎就可能得摔死了。敏感我不反对，我还希望我的敏感能更敏锐些。

    他们所说的没看到，不关心，并非真的不去看，不去想；而是埋怨自己没有看的更多，想到的更多。他们的生存靠的是谨慎，没有谨慎就意味着活生生的牢狱和生存的嘲讽。他们怕自己对别人的提防和研究，没有做的更多更好。当每个人都这样想的时候，机关里的生活可想而知。

    机关把住在里面的人，神经绷得紧紧的，像一张张蓄势待发却有无处可发的弓。他们的精神，不可能称的上是自由。但是每个人都想削尖了脑袋挤进机关里，获得这样的不自由。

    我们每个人，都在极力嘲讽这样的不自由，打击这样的不自由的同时，极度渴望着这样的不自由。虽然这听起来很像一场精神上的性虐待，但我们渴望呀！葡萄架只有一个，而围在外面的狐狸，却有13亿。13亿狐狸被一个葡萄架虐待着，折磨着；他们齐声诅咒着，怒骂着；却渴望狐群出现一个缝隙，好让自己挤到葡萄架下面去。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一串葡萄就能让狐狸们放弃自己渴望的精神自由？

    一只漂泊了多年的老狐狸告诉我，难道不在机关里就自由了吗？难道不渴望葡萄就真的自由了吗？不会的。葡萄架所引领的谨慎和欺骗是民族性的，他们所渴望的不自由，相比之外，却成了最大的自由。哪个更自由，只有渴望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