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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奈何花•孝容皇后正传【九/上】

(2010-02-08 17:5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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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九 一叶知秋

 

宽阔的玄鸟大道从帝都正南的中泰门而入,直通皇城,将墟城一百零八坊划分为东西两部,在这些密密排列、井然有序的坊中生活着天启所有的住户。公卿贵勋的豪宅大多坐落于东部,西部则黔首百姓聚集,这条道路就像是一道天河,划开了贵与贱、肃静与喧闹、灯火楼台的天上与活色生香的人间。

紧依玄鸟大道东西两侧,各用一坊地的面积修建了东市和西市。这是天启商业繁荣的中心,店铺林立,五花八门,九州大地上你能想到的任何商品汇集到帝都,都可以从两市买到。仅东市的商铺门类就分为二百二十行,而西市的繁盛更胜于东市,大概是王公贵侯所不屑染指的一些东西,恰好在平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缘故吧。

比如瓦舍这种地方,在东市便很难寻觅,非要找近似场所的话,也只有寥寥两三幢琴楼,那是文人墨客清吟会友的所在,门庭冷静,气氛风雅,琴师所奏之曲皆淡远高华,客人也是奔着听琴来的,即使琴师中有妙龄女子,也绝无骚扰之心。这都是极为正经的场所,只以琴茶二事取利,至于乱哄哄叫卖小吃的商贩、各种不入流的百戏、以及出卖色相的流莺,更是绝对没有的。

这种地方平民百姓去不起,也不感兴趣。西市的瓦舍才是他们在劳累一天后偷闲纵欢的选择。瓦舍不是勾栏,这里没有训练有素的妓女和眼贼手黑的老鸨,如果你想喝上两杯,观看一点不怎么高雅却热热闹闹的节目,或者只是想在人群中发呆消磨一晚上时间,都可以从瓦舍满意而归。说白了,所谓瓦舍就是个带表演的酒馆,在这里可以花不多的钱品尝到烤肉、辣羊杂等不登大雅之堂而辛辣浓厚的食物;畅饮各种美酒,甚至包括青阳魂,虽然不大可能是真品;欣赏说书俚曲、杂耍幻术、驯兽艳舞等种种匪夷所思的把戏。当然,假如为了打发寂寞,想要找个女人或男人陪伴,也不会失望——尽管大端律例中乐户娼家均须登记在册、只许在规定场所营业,男风更是被明令禁止,但在这种地方,人头攒动的酒座间出现几个以情欲为饵猎取三餐的男女,又有谁能看得见呢?

而人牙私贩、盗贼骗子、游医神棍之类的家伙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灯光靡暗烟草熏人的瓦舍是最佳的保护色,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的交易在这里进行,有多少黑话、金株与情报在这里流通。关于这个城市的信息,瓦舍是第一手的汇集站。这是龙蛇混杂之处,是法律无能为力之地,卫尉寺的噩梦,下等人的天堂。它宛如一个城市的脓疮,虽然见不得人,流淌着腐烂的血与毒,却也散发着又腥又香的气息,只有活着的肌体才能被感染,瓦舍就是古老帝都生命力的证明。

 

在西市,像这样的大小瓦舍不下十处,其中最出名的却是一家没有名字的。位于墟城西北的红砖建筑只有两层,又阔又矮,夹杂在左右几间中规中矩的店铺中却甚是显眼。天启城的百姓知道,这幢貌似敦实朴素的房屋里头,藏着一切浓艳的欢娱。就好像它没有招牌的门首悬挂的两盏巨大红纱灯,每到黄昏它们便亮了起来,发出诱惑的光,如同两只一闪一闪的野兽的眼睛,每一下眨动就勾引着你的脚向它的大嘴迈近一步。

如果那扇门是张兽口,无疑有许多人都心甘情愿被它吞噬。且不说此地酒美肉香、节目精彩,单单它的主人便已足令挣扎在汗与土中的汉子们难以抵抗。没有名字的瓦舍没有老板,老板娘一手支撑这买卖长达十余载,人们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也从没见过她身边出现过任何像是丈夫的男子,但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有一位这样美丽而能干的女主人打理,还需要男人做什么呢?

其实认真论起来,老板娘也并不顶漂亮,只是她那种自自然然而又蚀魂透骨的风情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从十多年前她凭空出现在西市、开张了这间瓦舍开始,人们记忆中的她就是个精明的成熟女子,十年如一日,那时她没有少女的娇憨,如今岁月也不曾为她增加过年龄。虽然老板娘的眼角偶尔会在笑得太厉害时出现几条浅浅的鱼尾纹,但熟客总是一口咬定十多年前她便是这样,并且一致认为这点痕迹丝毫无损于她的美,反而平添了一股小女孩永远不会具有的韵味。

按常理推算,老板娘出现的时候怎么也有二十多了,那么如今便是年过三十——说不定已近不惑。平常这年纪的女人即使还没当上祖母,总也早与青春美丽无缘,她们只是某户人家某人的妻或母而已,而老板娘在天启西市创造的美艳神话十年不衰,近乎一个传奇。当年曾有多少小伙子为她颠倒,现在就有多少老客三天不踏进瓦舍门槛便觉得无精打采,他们的子侄辈长成后也一一步了后尘,老板娘的魅力,对于任何年龄的男子似乎都从不失手。

但是没有谁得到过她的青睐。老板娘好像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她顾自散发着她的热力,像一朵花绽放香味只为自己,你被吸引来了那是你的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欢迎你来到瓦舍,解下你的荷包,却从不给予任何非分的希望。过去曾有不少地痞流氓抱着欺负一个单身女人的心思而来,但老板娘只是在他们的调戏或威胁下大方地笑笑,以她即使跟瀚州蛮族相比也不逊色的酒量陪着这些“道上的大哥们”痛饮一番,最终倚着门目光清醒地看着伙计把这些烂醉如泥的“大哥们”搀回家去。没有人知道老板娘在席上对他们说过什么,只是那些人后来都成了当新的流氓前来挑事时第一个站出来维持秩序的人。有人猜测瓦舍的伙计其实都是高手,暗中震慑住了那些痞子,但大多数人相信老板娘压根不需要武力的威胁,凭她本身的手腕与分寸,已足够将任何捣乱者都变成规规矩矩的客人。

对她来说世上的人怕也只有客人和非客人,掏钱的和不掏钱的之分。在瓦舍的佳肴美酒、神奇表演和老板娘的笑容之下,能够坚持不掏钱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即使再吝啬的主儿,也只能乖乖地打开腰包,每一张桌子上的客离去后,盘子里总是留下了额外的丰厚小费。这间房子似乎有一种魔力。

因此,老板娘的名字就叫金错刀。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名,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人们只是以这种方式表达敬佩和赞美。这个有着和蔼笑颜的女人就像一把斩起客来锋锐无伦的刀,但却是那样美丽的刀,以致于当你在缕金错彩、精巧明净的刀口下大出血的时候,心里还只想着它为什么不多斩你几下。

而这间由没有名字的女人所统治的没有名字的瓦舍,叫做“借红灯”。那是因为当有人喝得烂醉时,老板娘总会命伙计打着和悬挂门首的大灯形制相同、但却小上好多号的红纱灯笼将客人好好地送回家去,这是不要小费的。那一点暗夜中飘摇的嫣红灯火,便成了很多年间帝都平民记忆中珍贵的温暖片断。人们说,金错刀是天启最有人情味的老板,说的时候个个挑起大拇指,仿佛全然忘记了他们无数次撂在盘子里的银毫与金株。

 

然而此时“借红灯”门庭冷落却已有多日。那是因为国丧,孝厘皇后的去世让所有瓦舍勾栏戏园歌楼都被迫停业,商号亦大受影响,整个西市一片冷清。这情形持续已将近一月,接下来还有两个月要熬。街上偶尔经过几个行人,都遗憾地瞟一眼那已改换了白纸灯的门首,而后匆匆走过,盼着早点看到它重新开张。

西坊大昆仑塔的铁钟鸣响,悠荡沉远的钟声宣告城门关闭,帝都的一天又结束了。各家商肆纷纷打烊,玄鸟大道逐渐空旷下来。红砖房子左右的餐馆与药材行都挂上了休息的牌子,而关闭已久的瓦舍寂寞地伏在它们之间,如同一头睡去的兽,门首的纸灯从挂上之日起就不曾点亮过,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显得陈旧黯淡。

这一天却有一位行人在灯下驻足。她穿着很普通的衣裳,身形单薄,从背后看起来还是个初长成的小女孩,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这种声色场所,更何况它已歇业一月。然而她仰头看了看被风微微吹得摇晃的两盏惨白灯笼,抬手叩响了那紧闭的门扉。

 

“姑娘,姑娘不能进去啊,敝处停业已久,不接待客人……”

“姑娘请留步,我们可是谨遵国丧期间法令的,真的一个月没开业了!您这么闯进去,要是叫卫尉寺生了误会,我们说不清楚……”

急促而不停歇的敲门声迫使瓦舍伙计打开了大门,随后他们便忙于阻拦那个不通情理的女客。只见三五名男子张着两臂,在女客飒然生风的步伐前连连后退,房屋里还有更多人正奔出来。

这些伙计追随主人多年,什么三教九流神头鬼脸没见过?以往比这再麻烦的场面也都料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面对的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每个人却都感觉到一股迫面而来的威严,她不是江湖枭雄,不是卫队首领,她身边甚至没有一个人,就那么从从容容地走进来,好像不知道这些伙计每个人都可以一招把她打得趴在地下。她的背影固然清瘦纤细,连那件一般女孩穿着略嫌紧窄的衣裙在她身上也飘飘欲举,可是这些人站在她面前,他们看得到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亮如黑曜、明如秋水的眼睛,它里面沉淀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韬略,淡定,勇猛,和举重若轻、与生俱来的贵气。只有天生要做领袖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所有深不可测的一切汇聚到一处,呈现出来的却只是冰雪般凛冽、也冰雪般干净的光芒,扫上一眼,便把人镇住。当他们对视着她的眼睛,都不禁错开目光,脑子里涌现的只有四个字:不可逼视。

一条在寒冷天气里敞胸露怀,胸口黑毛中隐现出狰狞腾跃、血口尽张的噬人豹刺青的大汉将同伴推到一边,叉开双腿挡在她面前。他身材高大,肩宽怕有普通人的两倍,这么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座黑压压的铁塔,相形之下女孩只是他脚下的一根弱草。他的影子当头笼罩下来,将她湮没其中,扯动被一道伤疤牵得歪斜的嘴角冷笑一声。

“姑娘,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们歇业期间,不接待任何客人!”大汉用力咬着任何两字,歪头俯视纤瘦的女孩,“听清楚了么?乖乖回家去,否则别怪我对女人不客气!”

五指箕张的巨掌如天神手中的蒲扇一般,当空向女孩压下。这看似简单的一推中蕴含了十六式蛮族擒拿摔跤手的变化,他有把握即使她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武功高手,自己也尽能打发得了。但那姑娘只是在越来越猛烈的掌风中仰着头,忽然笑了笑。

“那是豹子啊,这纹身不错,蛮有气势的。”她注视着他胸口的刺青,扬起了右手。

她没有发出任何招式,从朴素的布衣袖口里亮出的纤纤手掌中,闪耀着一片纯然的金黄色。

所有人都怔住了。这一抹色彩他们等待了多年,它代表着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和他们这些人曾经左右帝国平衡的光荣岁月,然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从未见过它真的出现在眼前。他们被世人遗忘得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他们被市井的烟尘掩埋,在油脂与酒气中沉沦,已历两朝。那道灿然夺目的金色就像电光,瞬间划开了重重黑暗寂寞的年代。光隙中亮起的是一幕幕峥嵘往昔,他们都听说过五十年前,在武帝、孜王和骠骑将军穆如煊三个人的领导下,他们的先辈尽管无名,却曾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而英雄沉埋的热血与传说,此日在这个女孩掌心里复活了。

她轻轻地说:“骠骑将军嫡孙女穆如净绮。我要见老板娘。”

 

东市,四十八岁的乔春年回到他的清宇书肆。在书架背后的一间密室里,召集了所有的手下。他知道从一个对时前他出门的时刻开始,他们早已迫不及待,像群狼等待着出猎狼王的归来,然而每个人脸上都只是平平常常的表情,带着买卖人所特有的和气生财的职业性微笑。他们或许是这个城市里最善于伪装的人,面具已经在肉里生了根,即使在自己人面前也会习惯地压抑住内心一切躁动。但乔春年能嗅到他们止水般的面容背后激涌的疑惑、惶恐与兴奋,干这一行的人拥有家庭是不明智的,他无妻无子,他们每一个都是他亲手选拔调教,就像是他的儿女。

他不愿让他们再焦灼下去,环视了众人一眼,简单地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们又要有事做了。刚才这一代孜王亲口委命:叶知秋重新集结。”

即便是叶知秋成员,听到这句话也难以按捺真实的感受,它对他们的意义太重大了。人人脸上都仿佛被一种光照亮,有人低低轻呼,有人拥抱了身边的同伴。

一个看起来比较老成持重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小声问:“那坏消息呢?”

“我没有接到任务。”乔春年无视众人的惊讶,说道,“或者说任务很奇怪,因为我不知道它的内容。我们必须集结起来开始行动,但这一次也许我们看不到目标,又也许目标无所不在。”

首领的话过于费解,人们都沉默地等待着解释。那年轻人跨上一步,低声说:“在您告诉我们一切之前,我必须先报告一件事:您出去不久后,有位访客指名来拜访您。”

乔春年眉梢微微一挑,“谁?”

“一个女孩。穆如家的人。”年轻人顿了顿,“她出示了知秋令。”

乔春年并未显露动容的表情,也可能是他的面具比所有这些人都更牢固。他点了点头:“一天之中我们接到了两面知秋令,在将近二十年没见过此物之后。”

“是的。”

“看来情况也许比我想象得更复杂。太平盛世果然持续得太久了么?”他只是在问自己,没有等待任何人回答,“那女孩说了什么,有没有问我去哪里?”

年轻人道:“什么也没说。我们告诉她您不在家,她便走了。我想——她可能去了未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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