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网上看到李炳莹被揪斗的照片,忍不住嘿然而乐。不知道炳莹兄这是闹的哪一出——是摩旧呢,还是预演?
这个情景,让人无法不想起当年的那场闹剧。当时,我还小,跟着游行队伍后面跑的角色。每逢批斗会,我们小孩子都会积极地参加,不是出于什么觉悟,而是那时候农村的文化生活实在是太贫乏了,批斗会就成了老百姓的娱乐节目。至于被批斗的人心里是什么感受,似乎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想,我们这些小孩子就更不知道了。
炳莹兄比我大,记事早,懂事也早,对那个年代的理解与体悟要比我们深;尤其是在他身上,中国知识分子的济世与批判意识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所以,进入新时期之后,他自然就成了历史的思考者与先行者,不然,就不会写出《局长改诗》一类的能够引发全国性“外行领导内行”大辩论的作品。
七十年代末,出现了不少反思极左政治给个人和国家造成巨大伤害的文艺作品,
有人看不惯了。1979年第六期《河北文艺》发表李剑的文章《“歌德”与“缺德”》。文章认为中国“河水涣涣,莲荷盈盈,绿水新池,艳阳高照”;如果文学作品一味揭露“文革”灾难,就是“昧着良心”,“怀着阶级的偏见对社会主义制度恶毒攻击”,“善于在阴湿的血污中闻腥的动物则只能诅咒红日”。作者认为:生活在新中国,不“歌德”者就是“缺德”。
文艺作品到底是应该“歌德”还是“缺德”,文艺界也就形成了“歌德派”与“缺德派”两大阵营。这场大讨论,几乎涉及全国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包括县一级的文化界。炳莹兄肯定站在了缺德派一边,被誉为“四大缺德派”之首。后来,人们为了喊着方便,就把“派”字省略了,称为“四大缺德”,炳莹兄姓李,被称为“李大缺德”。这就是我那篇《纪大烟袋与李大缺德》题目的由来。
这场大讨论,以大多数人的共识而落下帷幕。始作俑者、《歌德与缺德》的作者李剑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写出了《醉入花丛》等一系列揭露文革的作品,再一次沦为被批判的对象;而作为他同一战壕的战友,炳莹兄却跑到沧州首府,重新组织“四大坏蛋”,知道“四大缺德”的人,因为地域与时代的原因,也越来越少,这个称呼,也几乎湮灭了。
鲁迅之子周海婴出版的《鲁迅与我七十年》的回忆录之中,曾经说过这样一件事:1957年夏,毛主席曾经前往上海参加座谈会,其中有著名翻译家罗稷南等人。趁着闲暇时光,罗老先生向毛主席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要是今天鲁迅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面对这个大胆的假设,毛主席认真沉思片刻,回答说:“根据我的估计,他应该有两种结局,要么识大体不说话,要么就是被关在牢里。”
这个结论,套到炳莹兄头上,似乎也无不妥。假如他处在那个年代,应该也只有两种结局:或者造反,或者坐牢,但是让他不说话是不可能的。
被揪斗的照片当然是一个玩笑,虽然这玩笑有点沉重;我也在后面跟帖:“假如是真的多好!”,我也是开玩笑,不过,我这玩笑半真半假。现在大有沉渣泛起之势,谁也不敢肯定会不会再来当年那一出。如果真的来了,他的这个玩笑,就绝对成了事先的预演。那时候的他戴着牌子,站在主席台上,大概就不会笑得那么灿烂了。
但愿玩笑只是个玩笑,让我们永远能够笑得出来。
关于炳莹兄的文字,我写了许多篇了,差不多快成了他的御用吹鼓手。所以,其实我也是个“歌德派”,专门吹捧李炳莹的“歌德派”。
——只是不知道,我的这一通胡说八道会不会语涉敏感,遭到被自信的后果。
202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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