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光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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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散文 |
日记:1980,7,5
在帆布厂见到李泽有、夏增江以及《沧州日报》李继光等二人。
日记:1980,10,7
李继光退回《带黑斑的山芋》并提了几条意见。他说我的创作态度不太严肃,原因是字写的有点潦草。
日记:1981,1,7
日记:1981,1,27
我活了大半辈子,遇到两个动辄对我大加训斥的人,几乎没听到过一句表扬,一味地全是指责与训斥。也怪,我这个被人称做头上有反骨的人,居然毫不为意,反而有点乐在其中。一个是泊头市的领导,曾经当过我不到一年的顶头上司,却训斥了我大半辈子。他给我的罪名是“不规范”,也就是不符合官场规矩的意思,即使现在我都退休了,聚会时还仍然不忘说句:“你这一辈子就是不规范!”不过,我并不怕他,反而时常与他开些没轻没重的玩笑,吓得朋友在底下拉我的袖子,警告我不要造次;另一位就是李继光老师。
认识李继光老师,是通过信件来往。当时,他是《沧州日报》的副刊编辑(后来任副总编辑),而我只是个刚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草根小作者。我给报纸投稿,并未直接写信给他,他回信时不但署了名,落款居然是“伯伯 李继光”。看了落款,吓了我一跳,我与他素味平生,连面都没见过,何来的“伯伯”?莫非是因为我年纪小就成了我的长辈吗?当时,我让柏昌老师看了信,他们是认识的,只是并不算太熟。与柏昌老师一说,他也觉得李继光太爱充大辈。后来,谜底才被揭开,原来他与我的伯父关系不错,他们年纪相当,以弟兄相论,从这个角度上,我自然就成了晚辈。
他的第一封信就是训斥我的,罪名是“太潦草”。这顶帽子,我也戴了多年,几乎每次通信都有这三个字。既然认了长辈,我自然没有还嘴的权利,他说什么,我也只有唯唯;不像对待前面提到的那位领导,可以“恃宠而骄”。
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伯父任党委书记兼副厂长的泊头市帆布厂。那天我去找伯父,正赶上他与《沧州日报》的另一名记者在那里采访。一见面,发现与我想象当中的他大不一样。我以为他是一位儒雅书生,没想到却是一位彪形大汉,而且看上去不像文人,倒像是个庄稼人。伯父把我介绍给他,他神情严肃地看着我,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这小孩,就是太不认真,太潦草!”伯父也有点意外,赶紧把话头岔开了。他本来想把李继光介绍给我,中午陪着吃顿饭,以便今后联系的,但我一听话头不对,赶紧找借口逃了。
正式与他交往,是我在《无名文学》编辑部的时候。《无名文学》在沧州报社印刷,排版、校对都在那里进行,出门进门经常会见到他。他对我真的就像长辈对晚辈,亲切而严厉,说实话,我从心理上还有点怕他。真正的见面多起来,是我到了教育局之后,当时,他已经是《沧州日报》的副总编辑了。他来泊头教育系统采访,基本都是我接待。我还记得第一次陪他喝酒,才要开喝,他居然把酒瓶子拿过去,往眼前的茶杯里倒了大半杯,然后说:“我就喝这些,你们随便。”陪客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都唬住了。但是,等他喝完杯里的酒,再怎么劝他都不喝了。喝酒的时候,照例是不断数落我的不认真,太潦草,我照例是乖乖地听着,不敢吭声。他平时神情总是很严肃,极少见到他笑。其实我最怕他笑。他笑起来,呵呵两声,仿佛是皮笑肉不笑,使我有一种大祸降临的感觉——当然并不是。熟悉之后,知道他就是这样,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退休之后,开始沧州新闻史研究,出过两本书。此时,我已经到了市委编《泊头报》。有一天上午,都下班了,我正准备去市委食堂吃饭,他来了,背着一大包书。一坐下,他便把里面的书掏出来,原来是他编的两本书。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问:“你能要多少?”我并不傻,赶紧充慷慨。我心里有底:反正我不掏钱,做瘪子的是金发兄,他是领导,他管钱。接着,我赶紧张罗吃饭。喝酒的时候,他也不复旧时酒威,不再大口喝酒,改为小口抿。那天他喝得不多,我也没敢紧让。
九十年代后,我就再未见过他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说李继光老师不在了。我大吃一惊,赶紧问怎么回事?对方朋友说,李老师死得很惨,是过一条厂用铁路的事,他心急,像别人一样从车缝里钻过去。结果惨剧发生了,车辆突然开动,李老师惨死轮下。其惨状令人不寒而栗。
听了这个消息,我很难受,一个大好人,居然以这种方式告别了人世,老天爷太不公了!但我心里,他是一直活着的,尤其是他的那句“不认真”、“太潦草”,时时警诫着我,认真做事,不敢懈怠,一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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